“一會袁紹如令子寧下城,莫應。”
陳叢稍稍偏頭,看向身側曹操:“好處太少?”
“人死為大,何論好處?若是舉手之勞幫他辦了也就辦了,但那壓陣飛熊可是佩戴手弩的....”
陳叢笑而搖頭,不再應聲。
呂布...
說他反複無常陳叢信,但說他背棄武人榮耀使暗箭傷人,陳叢還真不信。
城下。
兩馬並馬架,一路疾馳而過。馬背上矛戟來回交錯,碰撞之聲不絕於耳,乍看之下難分伯仲,城上觀戰之人無不拍手稱勇。
實則二人維持住這種伯仲之間的局勢,所付出的代價完全不對等。
張飛用命,呂布用巧。
張飛固然能憑著熱血上頭,以命換傷、隻攻不守的狂野打法逞一時之雄。
但這種長期遊離於生死之外,超越體魄極限的狀態卻很難持久。
因為沒有人可以做到持續不間斷的,置之生死於度外。
就像一時衝動不可能一直衝動。
那是埋藏在骨子裏的生物本能。
無懼生死總歸是有個限度的,伸頭一刀有人能忍,伸頭一百刀呢?
其次。
透支體力是有上限的,每個人的身體都是未曾開發完全的寶庫,但不是無限開發的寶庫。
這就是黃忠當初未曾教過的死局。
即:當別人力氣比你大,武藝還在你之上時。
單挑根本沒得打,走為上計。
果然。
戰鼓擂動間,二人鏖戰近五十合。
張飛粗喘如牛氣力難支。呂布依舊氣定神閑。
前探畫戟貼矛走,手腕翻轉半圈,兩側小支與地齊平,輕而易舉探過鐵矛。翻腕撥回,畫戟小支後側勾爪卡住長矛鐵杆。隨後奮力往回一拉,張飛鐵矛脫手而出,在空中翻轉幾圈後釘入虎牢關牆七寸,上下來回搖擺不止。
“三弟莫慌,兄來助你!”
關羽飛馬殺至,一刀抹開畫戟,七十六斤镔鐵大刀繞臂一周挑正刀頭,關羽卯足了力氣奮力劈砍。
鐺!!~~~
開石裂金的一刀重重斬在畫戟正中,砍了個結實。
赤兔前蹄一軟幾欲栽倒,任憑呂布力大仍覺手臂發麻。
錯馬之際。
呂布放過回馬取槍的張飛不理,先是高舉畫戟示意身後飛熊莫施暗箭。
隨後才細細打量起關羽。
悶聲道:“紅臉漢子通名,方天畫戟之下,不斬無名之輩。”
“河東解良,關羽關雲長。”
“嗬,某比陳叢如何?”
關羽回望城上陳叢一眼,一捋長髯道:“氣度遠勝,武藝或於伯仲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呂布仰天大笑不止,直至張飛拾矛回馬後,才一拽韁繩坐直了身子。
虎目幽光泛起灼灼戰意:“好!某敬你是條漢子,來戰!”
關羽目光一稟,拍馬拖刀先行。
張飛隨後持矛並進。
三人三馬殺作一團,轉燈兒廝殺不休。
有了關羽的加入,呂布手中畫戟反倒更快一籌,連削帶打左右揮甩,一時間竟完全不落下風。
...
城上。
連處變不驚的曹賊都詫異了,不是詫異關羽、張飛雄烈,不是詫異呂布壯勇。
而是...
“關羽說你,你竟然不曾回嘴?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陳叢笑道:“嶽父的關注點好像錯了吧?如此酣戰之下,你竟然隻注意到我沒有回嘴?”
曹操臉色一滯。
他倒是想看,但場麵太亂,他一個局外之人看這都眼花,不曉得呂布那廝如何能獨鬥二虎分毫不怠。
他現在都有點懷疑女婿的天下第一,到底多少水分了。
畢竟。
陳叢獨鬥呂布的場麵他不是親曆者,隻是聽著女婿單方麵誇誇其談而已。
什麼‘二百狼騎陣中打得呂布抱頭鼠竄。’
什麼‘若非狼騎暗箭難防,隻手生擒呂布。’
不過也不好說....
起碼曹操不認為,呂布單人不騎戰馬,能在汜水關內殺個對穿的。
其實曹操是落入了思維誤區。
嚴格意義上來說,武勇是由兩個部分組成的。
體魄決定上限,武藝決定下限。
陳叢的上限比呂布高,下限比呂布低。
這也就造成呂布能幹的事,陳叢或許沒有呂布幹得好,但起碼能幹。
但陳叢能幹的事,有些呂布真幹不了。身體強度達不到,挨多了刀流多了血,他是真死啊。
轉眼三人鬥了三十合,劉備驚異於張關兩個竟然鬥不倒呂布,通名過後擒雙劍殺入戰局。
陳叢也見識到了,漢末有記載的劍術大師是如何廝殺的。
與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劉備兩柄長劍掄得飛起,毫無劍術美感可言。不點不刺也不挑,更沒有什麼挽劍花耍帥的多餘動作。
就拿長劍作刀猛劈亂砍,寶劍每每打在方天戟上,火星子飛得到處都是。
單就美感而言。
這劍術莫說比史阿了,就比半路學劍的陳叢都不如。
起碼陳叢還會挽個劍花...
劉備加入戰局後,呂布壓力驟增。
一杆畫戟武得近乎在飛,在劍、矛、長刀間來回磕碰。
氣力運轉、招式銜接,近乎臻至化境。
困虎猶鬥,至死方休。
可惜好景不長,雙拳畢竟難敵四手,何況呂布已經不是在敵四手了。
他的背後沒長眼睛,隻憑武器破空之聲入耳,聞聲迎擊後背來犯,一時半會還能集中精神,越拖越久自然險象環生。
四人再戰十五合。
呂布自知難勝,借著卸力方向回身一戟直取劉備麵門。
劉備躲閃之下讓開陣腳,呂布順勢拍打赤兔躍出戰圈。
奔走一段甩脫三人後,勒停赤兔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嘴硬道:“馬兒脫力,非某不敵。”
赤兔不滿地打著響鼻,似是無聲反駁。
五百飛熊虎視眈眈列於後,劉關張隻得駐馬。
“三姓家奴猖狂,夠膽換馬再戰。”
呂布睨他一眼不理,卻朝城頭袁紹喚道:“袁本初,你若還想要回叔父頭顱,使人堂堂正正來戰,再有一次,休怪呂布不敬死者。”
袁紹又急又氣,卻也隻得放下架子去求陳叢。
堂堂正正....
他已經想不到別人了。
“子寧,如若勝之....”
陳叢輕笑一聲,抬手打斷道:“盟主無須說了,代天封授而行私事之舉畢竟難以服眾,昔日你亦待我翁婿不薄,叢承你情,自當報之。”
旋即拾起長槍跨上城頭,槍鋒遙指城下虓虎。
“呂布,留下太傅頭顱,明日此時此地,你我一決雌雄!”
呂布也不廢話,獰笑著朝後背招手。
從飛熊手中接過頭顱後,扯下背後披風抱好後拋向城頭,隨即引軍而走再不多看身後一眼。
陳叢接住頭顱遞還袁紹,輕道一聲‘節哀’,亦抱槍而歸。
袁紹呆立良久。
一陣風過差點濕了眼眶。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陳叢,竟然不太適應。
“孟德,他....”
“本初莫問操,操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