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史阿學舌勸袁忠,許父高義說許褚

街上亂糟糟的,根本沒有人發現迎親隊伍何時少了兩人。

城郊農宅。

袁忠正在交代誅賊細節,門從外麵開了。

瞬間。

二十多雙鋒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來人。

魏雍朝著主位那人拱拱手,硬著頭皮引薦道:“袁公,此二人乃是,史阿、黃忠。”

袁忠臉色微變,目光掠過黃忠最終停留在史阿身上。

在他淺薄的認知中,下意識認為史阿比那個樣貌普通的中年男子難纏多了。

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英雄樓主,不知有何指教?”

“特來勸說袁公罷鬥。”

此言一出,暗室中就隻剩下刀劍出鞘的聲音了。

袁忠惡狠狠地瞪向魏雍,咬牙切齒道:“袁某自問待你不薄,如何泄私。”

魏雍心中有愧,不看袁忠眼睛,抱拳道:“恩義分先後,當年若無劍師活命之恩,便無今日魏雍。若...若史阿害公性命,雍願陪公同死。”

袁忠大怒而罵:“呸,區區一遊俠,你一條爛命能值幾錢?殺,一個不留!”

密謀密謀,密在謀前。

若消息提前泄露出去,袁忠不敢細想自己的下場。

“袁公稍待,且聽史阿一言。”

黃忠拍拍史阿:“子陵何故與他廢話,直接拿下等待明公發落即可。”

袁忠氣笑了。

這匹夫話是真大,算上魏雍對麵也就三人,他這邊可有心腹二十七,其中還包括袁家死士十二人。

史阿不理黃忠,甩甩衣袖道,傲然環顧一圈,拿足了說客的架子。

隨即負手而立,朗聲問道:“袁公可聞焚廬滅鼠?”

袁忠抬手止住甲士,陷入了沉思。

焚廬滅鼠的典故他自然是知道的,意在勸人遇事冷靜,想出周全對策,莫要因小失大。

可他實在想不通,史阿為何要在這個當口說出來這麼個典故勸他罷鬥。

莫說袁忠不明白,黃忠、魏雍以及在場眾人就沒一個明白的。

他們又哪裏知道。

史阿隻是在出逃路上,聽多了禰衡與曹操論政,就這焚廬滅鼠最簡單,他聽懂了,記下來了。

至於用法對不對?史阿壓根就不關心。

反正有道理就對了!

袁忠苦思不得,開口問道:“所以呢?”

史阿更加不屑:“公既知其意,何不知其理?”

“哼,袁某自是知曉的....”

老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他堂堂袁家子,豈能被一任俠問住?

袁忠輕輕扣著桌案,閉目沉思良久,腦中忽現一道精光。

想通了!

“王吉者,閹宦餘黨也,雖勢大於沛地,亦如秋蝗難久。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以袁氏之尊,行刺客之事,無異於以玉擊石,得不償失。”

牽強嗎?

很牽強!

這壓根不是誰尊貴誰卑劣的問題,隻要袁忠圖謀沛地,就必須趕在朝廷政令有變之前搞定王吉。

別管他王吉是鼠也好,是石也罷。

一旦沒了程序正義,就算他熬到王吉老死,也沒辦法正常接手沛地。

可此時袁忠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

袁家的麵子顯然要比沛國相重要一點。

“袁公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一屋子人伸耳等著聽其二,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文。

再一看。

史阿鼻孔衝天,腦袋都快九十度垂直地麵了....

“還有其二?”

“當然。”

當然沒有,史阿其實連袁忠說得其一都沒聽懂,但這妨礙他學著禰衡裝波一嗎?

完全不妨礙啊!

憑啥禰衡說得雲山霧繞,主公就能引為大才,他就不能照貓畫虎,說得袁忠心悅誠服?

史阿答得太篤定,從神態到目光,再到語氣。像極了恃才傲物的狂士。

以至於袁忠不得不懷疑,是自己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那麼....

按照還有其二來倒推的話,肯定要跳出當前格局之外。

跳出沛地還有什麼?

有董卓,不對不對,與董卓無幹。

是袁紹,是袁術!

明白了!

是袁家正統!

袁紹為袁逢庶子,後過繼給袁成做了嫡長。

袁術則為袁逢嫡子,一向不忿妾生子的袁紹名望遠超於他。

兩兄弟明爭暗鬥互相使絆子的事情時有發生,說白了就是對於袁家資源傾斜的爭奪。

而他袁忠現在看來是袁氏旁支不假,但往上細數,三人的父親皆為司空袁安曾孫。

就血脈親疏而言,他同樣有資格爭奪袁家主位。

現在嶄露頭角,難免成為二袁明爭暗鬥下的犧牲品。

想明白這一點,袁忠起身衝著史阿合袖作揖。

“多謝先生提點之恩。”

“嗯。”

“這攤渾水忠不蹚了,今日便折返汝南修書。”

“嗯....嗯?”

史阿陡然睜眼,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好像使大勁了...

現在該說啥?

禰衡沒教啊!

他要敢學禰衡誇曹操來上一句‘袁公英明’從而放跑了袁忠,回頭陳叢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袁公....想喝酒嗎?我請....”

“哈哈哈,固所願,不敢請耳!”袁忠一手牽住魏雍,一手去請黃忠:“敢請魏客與黃義士同飲乎,先前是忠誤會了賢良,還望多多海涵。”

......

......

“某輸了。”

許褚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誰能想到,一個看似單薄的公子哥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從一開始的一局定勝負,到三局兩勝、五局三勝、七局四勝。再到雙手掰人家單手。

他是實在沒臉再賴下去了。

“你這漢子看著龍精虎猛的,結果力氣還不如陳子寧大,原來是個外厲內荏的銀樣鑞槍頭。”

“滾蛋!”

陳叢一把推翻欠嘴禰衡,朝著許褚伸出手掌。

“走吧,馬夫。”

許褚一個勁搖頭:“或以金贖,或磕頭賠罪,某不能當你馬夫。”

“咋?都是站著放水的爺們,說話不算咯?”

許褚埋頭不答。

陳叢當時不幹了,他還要拿許褚給嶽父回禮呢!

“行了行了,我不拿話激你了,不當馬夫,叫你當將軍!”

許褚眼底閃過一絲精芒,隨後快速黯淡下去,依舊埋頭不語。

“嘿!你這....”

看到許褚下意識抬頭的方向,陳叢突然釋然了。

他無父無母,不懂牽掛為何。

但許褚不一樣,他還有老父需要贍養。

所謂百善孝為先,不從便不從了吧...

“罷了許褚,待你安頓了家中老父再來尋我。我叫陳叢,嶽父曹操,記住了。”

許褚二話不說,衝著陳叢哐哐磕了三個響頭。

重重抱拳:“某必不忘!”

“癡兒,癡兒...”許老丈輕顫著嘴唇,上前拍拍兒子的肩膀,一轉眼這膝下承歡的渾小子也長大了,隻有在跪著的時候才夠得到他的肩膀。

許老丈糾結良久,不舍道:“丈夫一諾千金,豈能食言而肥?你....去吧。”

“爹...”

“家中自有乃兄照顧,你混出個人樣來,便是對乃翁最大的孝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