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寧走在前頭,李良晟在後麵跟著。
他聞到瑾寧身上有血腥的味道,再看她走路的姿勢似乎有些別扭,便問道:“你傷了?”
“不打緊!”瑾寧頭也不回地走著,鞭子揮動,兩旁人一般高的雜草便垂下來,為他們讓出一條道路。
李良晟問道:“你為什麼來救我?”
瑾寧淡淡地道:“為什麼有那麼重要嗎?”
“你一直那麼憎恨我,你為什麼那麼憎恨我?”李良晟再問。
瑾寧站定身子,回頭看他,眸子銳利,“這些都不重要,至少暫時不重要,逃命要緊,所以你不要再問了。”
“是因為退婚?還是因為我曾羞辱過你?”李良晟沒有放棄追問,他心底一直有疑問。
當初他用長孫嫣兒來逼她,雖然羞辱了她,但是不至於會這麼憎恨的,他是從她的眼睛裏看出深惡痛絕來。
難不成,她也曾夢到那些虛幻的事情?
“不想說了,走吧。”瑾寧沒功夫應酬他的少爺脾氣,今晚必須要走很遠,否則明天官兵白天搜山,他們會很危險。
李良晟犯倔了,竟一手拉住她的手臂,“把話說清楚。”
回去之後,他知道不可能再問,也沒有機會再問。
瑾寧微慍,甩開他的手,“你做什麼?你不要命了,我還要呢。”
李良晟逼了上來,也不管不顧了,“在茂城獄中的時候,我曾夢到一些事情,你想聽嗎?”
“不想!”瑾寧快步往前走。
李良晟追了上來,攔住了她的去路,盯著她,雖然也盯得不太清楚,但是眸光異常堅冷,“你必須聽。”
瑾寧放棄與他對峙,“好,既然你想說,那就說,但是我先警告你,如果追兵上來,我會殺了你逃命,所以,你現在不是浪費我的時間,而是浪費你自己的生命。”
李良晟固執地道:“從進入茂城大牢的那一天,我就沒想著可以活著回去,我隻想弄清楚,我開始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憎恨我,沒錯開始之前我確實也不喜歡你,嫌棄你,可你也不要忘記,你也一樣,你也看不上我,在退婚的時候,其實你心裏想嫁的人是陳靖廷,是不是?”
“不廢話,在退婚那一刻,我高攀不起靖廷,也從沒做此奢想。”
“高攀不起?”李良晟冷笑,“他算什麼東西?”
“你在侮辱我的夫婿,知道嗎?”瑾寧冷道。
李良晟盯著她,“可你曾經是我的未婚妻,我後來問過你,是否願意嫁給我,你不願意,還羞辱了我,為什麼?為什麼那麼憎恨我?我到底做了什麼?還是說我夢到的事情都是真的?否則我沒辦法解釋,你從一開始就對我那麼憎恨。”
瑾寧聽出了端倪,“你夢到的是什麼?”
李良晟雙手執拳,“夢到我娶了你,還娶了長孫嫣兒,你為我征戰沙場,建功立業,夢到你愛我如癡,但是,我嫌棄你,不待見你,在你懷孕的時候,我出征戰敗,誣陷你通敵,把你剖肚燒死。”
瑾寧有半響是沒有任何的呼吸。
隻有燒得旺盛的怒火不斷地往頭頂竄上。
李良晟說出來之後,就這樣盯著她。
這個夢,折磨了他許久。
他不甘心,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但是,這一刻說了出來,他分明感覺到了一陣殺意從陳瑾寧的身上發出來。
那是一股來自地獄的殺氣,凜然冰寒,仿佛頃刻之間,她的鞭子就會纏上他的脖子,直到他死。
但是,這股殺氣,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他聽到陳瑾寧諷刺的聲音,“荒誕!”
他的心,不知道為什麼鬆了一下。
是的,很荒誕,他都不會相信的。
但是,他沒有辦法找到陳瑾寧憎恨他的原因。
“那你為何恨我?”
瑾寧靜靜地道:“我不是恨你,我隻是看不起你,你隻懂得躲在你娘親的裙底下作威作福,你甚至連上戰場的勇氣都沒有,你嫉妒有才能的人,例如靖廷,你要所有人都圍著你轉,可你分明沒本事。”
“我來鮮卑,就是想有所作為。”他不甘心地反駁。
“最後呢?你還要我來救你。”瑾寧諷刺地道。
李良晟咬牙切齒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我欺人太甚還是你真的沒本事沒勇氣?好,我跟你打賭,如果你此戰立功,我便告訴你為何會憎恨你。”
“一言為定!”李良晟暗暗發誓,一定要這個女人後悔錯看了他。
兩人終於可以繼續往前走。
但是,李良晟還在糾纏那個問題,“那個夢,不可能是真的,我不可能這麼狠毒,這麼無情。”
他甚至想,如果陳瑾寧真的懷了他的孩子,他甚至會把她當珍寶看。
他這輩子做得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退婚。
瑾寧聽了他這句話,隻滿心的冷笑。
對你而言,那隻是一個夢,而你甚至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可對她而言呢?
瑾寧不願意去回憶,隻快步地走著,對身後的這個男人,越發的憎恨厭惡。
這種厭惡是無力的。
就像他說的,他現在是會覺得不甘心,因為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沒有經曆過,他沒有做過,他是無辜的。
就是這種無辜,讓她更恨。
造化弄人,她現在連恨的原因都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他隻需要說一句就能反駁她所有的恨與痛。
他沒有做過。
他甚至說他不可能做得出來那樣無情的事來。
多可笑啊!
因著這股子氣,她一路疾走,不管他跟不跟得上。
不過,李良晟也仿佛是要向瑾寧證實他不是窩囊廢,所以,一路緊追,就算氣喘籲籲,也沒有落下太遠。
終於,走出了這座大山,開始緩步下去。
下山對瑾寧來說是比較吃力的,因為步速不好控製,而且,傷口也有些痛了,應該是磨損比較厲害。
她開始走得有些緩慢。
一隻手,攙扶住她的手臂。
她下意識地要掙脫,李良晟冷道:“你別誤會,我隻是不想耽誤下山。”
瑾寧道:“不必了,我能走。”
“你一定要逞強嗎?”李良晟惱怒地道。
“不是逞強,而是我確信可以。”瑾寧淡淡地道。
李良晟氣結,“算了,我枉做好心。”
他走在前頭,但是速度沒有太快,算是遷就了瑾寧的步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