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晟幹枯的嘴唇蠕動了幾下,眼底複雜,片刻,他抬起手,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橫的手勢,然後,哀求地看著瑾寧。
他在求死!
瑾寧在那一瞬間,下了決定。
她敲著鐵欄,用鮮卑話怒聲道:“放風了。”
她強自鎮定,用鑰匙打開鐵欄,一手把李良晟給扯了出來。
然後把鑰匙丟給二可,讓她們也帶兩名犯人出來。
李良晟似乎是許久沒走過,雙腿幾乎站不直,一個勁地顫抖。
二可看了李良晟一眼,然後又看看瑾寧,眼裏的信息很強烈。
殺了李良晟,然後離開,這事就這麼完成了,基本沒有什麼風險。
瑾寧回避二人的眼光,借故凶惡地捏住李良晟的手臂,其實是扶了他一把,“走啊,慢吞吞的!”
李良晟慢慢地往外走,二可見狀,也隻能打開鐵欄,放出兩名囚犯,跟著往外麵走去。
帶犯人出去放風,牢頭基本是不看的,這是每日都需要做的事情,一個犯人,三天可以出去一次,一次大約一炷香。
瑾寧和二可順利帶了李良晟出牢獄。
但是,人出到小間,還沒進入巷道,便已經聽到步兵快速而至的聲音。
瑾寧站定腳步,回頭快速對二可道:“翻牆,分開走!”
二可丟下犯人,一躍而上,站立牆頭,極目一看,已經見一名鮮卑將軍帶著兵馬迅速趕到。
瑾寧抽出鞭子,往李良晟的腰間一纏,一甩,李良晟便飛上了牆頭,瑾寧厲聲道:“先帶他走!”
二可沒有猶豫,帶著李良晟便躍下了圍牆,飛快而去。
“追!”有士兵喊。
帶人來的,正是茂城主將巴刺,他長得五大三粗,站在瑾寧的麵前,足足抵兩個瑾寧。
他咧齒一笑,露出黃黑的牙齒,近乎猙獰,“不必追了,逃一個世子,抓一位郡侯,郡侯爺,久聞大名了!”
瑾寧揚眸看著他,此人認得她?她可是喬裝打扮了一番的。
不過,很快她也認出他來了,心頭不禁微微駭然。
此人,是江寧侯府裏的啞巴花王。
那花王什麼時候不見的?當時並未留意。
難怪,崔氏能在江寧侯府裏折騰這麼大的幺蛾子,原來,巴刺在裏頭指示著。
紅葉公子到底派出了多少細作?連巴刺這種大將都派去,實在讓人意想不到。
瑾寧揚鞭,微微一笑,“沒想到我江寧侯府的花王竟這般有出息,到這鮮卑也能當武將了。”
巴刺哈哈一笑,上前兩步,陰惻惻地看著瑾寧,“是啊,這江寧侯府確實是個養人的地方,一個花王可以做將軍,一個郡主,自然也能當將軍夫人,郡主說是不是啊?”
瑾寧一怔,“哦?”
巴刺將軍盯著她,眼光肆無忌憚地上下流連,“在侯府的時候,本將就對郡主十分仰慕,可惜郡主並不知道本將的用心良苦啊。”
瑾寧隻覺得他的眼光無比的齷齪。
心底冷怒,臉上卻揚起了天真的笑意,“那是我的不是了,竟忽視了將軍的一番美意,不如……”
她上前一步,執鞭盈盈一笑,“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話?”
話音還沒落,鞭子便揮了出去,直襲巴刺將軍的頭臉。
巴刺將軍鋼刀一抬,迎著鞭子而去。
這刀乃是鮮卑煉製的精鋼所製,削皮鞭便等同削泥巴。
所以,巴刺將軍冷冷一笑,隻等著看她的鞭子斷成兩截。
可惜,瑾寧的鞭子並非是皮鞭,隻是外頭用了一層牛皮包裹,裏頭是玄鐵而造。
外頭的牛皮被削,露出了玄鐵,鋼刀與鞭子相接,隻聽得“哐當”一聲,鋼刀缺了一口子。
巴刺將軍呲牙一笑,“好鞭子!”
他橫刀欺身而上,鞭子需要遠距離作戰,但是,鋼刀可近身攻擊。
與此同時,士兵也逼近,瑾寧要拉開距離隻能後退。
她確實後退,而且是轉身就跑。
圍牆上,已經跳上了好幾名兵士,拉弓引箭,隻待一聲令下。
瑾寧飛快地跑著,抵達巷子的盡頭,徒步上了牆用力一蹬,身子往後飛,鞭子橫掃一片,追過來的兵士都被鞭子抽中,武器落地。
瑾寧踩著人頭朝巴刺將軍飛過去,巴刺將軍已經橫刀相待,隻等瑾寧衝過來,便引刀而去。
他口中喊道:“留活口!”
人死了,一點用處都沒有,隻有人活著,才有利用價值。
瑾寧便是看準了這點,此舉,是兩敗俱傷,若一味躲閃,則錯失良機,糾纏下去他的人隻會越來越多,到時候要再逃,就逃不掉了。
而且,她也必須盡快與二可彙合,否則,二可帶不動李良晟,會殺了他的。
在裏麵見到李良晟的那一刻,瑾寧掙紮了許久的問題,一下子放下來。
不是因為憐憫李良晟,是因為李良晟是大周人,是大周江寧侯的世子。
在兩國交戰的時候,家恨怎麼抵得上國仇?
哪怕日後停戰,她再殺了李良晟,那是另外一回事,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殺大周人。
鋼刀在她麵前忽閃了一下,她腳踏最後一顆兵士頭頂,飛躍而起。
巴刺也迅速飛起,鋼刀攔腰砍過來。
這一刀,巴刺是稍稍傾斜位置,所以,按照巴刺的砍過來的方向,鋼刀會落在瑾寧的右側小腹。
瑾寧忽然身子一個傾斜,鞭子一收一揮,直接用大腿外側去接他這一刀。
而她的鞭子,因是側身揮出,剛好如毒蛇一般纏著巴刺的脖子。
巴刺駭然,沒想到陳瑾寧速度會這麼快,他已經無法避開,脖子被鞭子纏上,一甩一勒間,巴刺聽得喉骨斷裂的聲音。
他猙獰,發出了一聲負傷野獸的嘶吼,手持鋼刀從瑾寧的大腿外側掃過,鮮血飛濺,他用盡最後一口氣,一腳踢上去,瑾寧抽回鞭子勾住他的腳腕借力往圍牆一蹬一起,人就躍出了圍牆外。
“放箭!”巴刺倒地之前,吼出了他人生最後一句話。
弓箭手調整方向,瑾寧已經跑出去很遠,但是,依舊在射程範圍內,可她貓著腰,沿著邊飛快地跑,箭一根根地落在她的身後和身旁。
她不敢大意,辯聽風聲,躲避遠程的射過來的箭,終於逃出了牢獄正門外,一鞭子下去,拴馬的木倒地,她翻身上馬,策馬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