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稍微一亮,甄惜和冷子寒就騎馬下了山,中途路過村莊的時候換了馬,繼續趕路,到了晚上才到達下一座城。
甄惜換上了男裝,帶著冷子寒去了當地一家不大的青樓。
冷子寒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不適應,尤其剛進來的時候被一大群女人圍住,身上的香味令他頭發昏,是甄惜拿出不少錢才來到了這個上好的客房,美酒佳肴也都備好了,過一會就會有兩個人來伺候,是甄惜特別交代要的人,不知道她搞什麼鬼。
真是好華貴的大房間,翡翠屏風精美雕花,冷子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這麼好的房間呢。
眼前的酒菜甄惜沒有碰,隻是坐在那裏,右臂倚著案桌,眼神輕蔑而冷漠。
頭一次見她這樣的表情,冷子寒坐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很快,兩名粉衣女子緩緩走來,她們的穿著打扮比起那些女子顯得素雅清淡,不像別的女子那樣豔麗四射,長裙白紗,衣角處繡著含苞待放的荷花,裙外一層白紗把花罩地若隱若現。頭上也沒有太多華麗的金飾玉簪,發髻邊隻是插著幾朵和衣服搭配的珠花,普普通通的,但卻顯得清秀,長相也算是中上等,比起穿戴很少擺手弄姿的那些女人,冷子寒覺得這兩個看著舒服多了。
甄惜則是故意把戴著戒指的那隻手露出來,好讓她們看清楚,因為那是她的標誌。
重出江湖,不知道是好是壞,這兩名女子也是她創造花殤閣的時候救過的人,這兩個人身世差不多,性格也合得來,就跟曼珠曼陀一樣很投緣,她們就結拜為姐妹,見她們感情深厚,甄惜也不好拆散,就把她們安排在這座城的青樓中,希望哪天她到了這來能夠聯絡得到。
果然,見到甄惜手上的戒指,兩個人立刻變了臉,單膝跪下,道:“屬下清荷清蓮,參見芳主。”
“行了,這些話就不要說了,過來坐下一起吃吧!我已經不做芳主好久了,你們現在的主子是現任花神宮的宮主,也就是我的靈兒姐姐。”甄惜開始倒茶,酒,她能不碰就不碰,桌子上正好四個杯子四個凳子。
“這?”兩人相對看了看,還是有些膽怯。
“也別叫我花神小姐了,好久不見別什麼主子下屬的,快過來坐下,我有事問你們。”甄惜倒滿了茶,對她們溫柔一笑。
芳主是她的尊稱,很早之前她就知道月神坊和花之穀的關係,所以還是柳飄零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身份就跟瑩月的身份一樣,都是少主,瑩月是月神坊的少坊主,那她就是芳主了,隻是把花神宮的位子傳給花靈兒之後芳主這個名稱似乎就沒了,大家都叫花靈兒為宮主,而她甄惜,就是唯一的芳主了。
雖然很久沒見麵,但是兩人也聽說了她們這個芳主變化蠻大的,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遵從她的意思,走上前坐到了甄惜對麵的兩個位子。
她們也得到消息說甄惜已經出來了,各個城鎮或者鄉村的姐妹差不多都收到司徒俊逸的信了,還說她身邊跟著一位少年,是萬草堂的弟子。
這神采奕奕的少年還真算是一表人才,一雙幹淨的眼眸,略顯稚氣的臉龐,唇紅齒白,看起來十分俊俏可愛,普通的女人被這等俊美的少年吸引倒也不足為奇,隻是甄惜,可不是普通人啊!為何會讓一個比她小的男孩留在身邊呢?但是她們也不敢問,她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茶已經沏好了,粉嫩的花瓣在水中慢慢舒展,美麗得不可方物,這可是上好的玫瑰花茶,具有養顏美容的功效,對女人來說可是好東西。
“你們跟我說說最近城裏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比如誰一家被害,手法比較殘忍之類的?”甄惜放下茶壺,淡淡問道。
突然這麼問,兩人又是相對看了一眼,各自搖頭。
“沒有嗎?看來我想錯了。”甄惜有點失落。
其中一個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但是一想,好像沒什麼特大的事情,但還是說了起來。
“小姐,清荷聽說過一件事,大概一個月之前吧!有一家藥鋪發生了一件事,一家人是死了,但是不是被殺,也不算很慘,死的是一對父女,他們經營那家藥鋪本來過得也算安穩,藥鋪的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口碑極好,卻不知道突然發了什麼瘋,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非禮自己的親生女兒,抓藥的人拉都拉不開,還用斧子砍傷了勸架的人,結果女兒不堪受辱,死在了自己親爹的斧頭之下,而那個藥鋪老板不知道是不是瘋病發作拿著斧子到處砍人,不少人還受了傷還砍死兩人,最後官府的人趕到之後隻能將他就地正法了,那個男人也被亂刀砍死,官府也隻是草草結案,說是藥鋪的老板可能誤服了毒藥導致他發瘋的,之後藥鋪被封,現在也沒人再去那裏抓藥了,也沒人住了。”
“是有這麼回事。”清蓮也想起來了,說道:“那麼好的一個男人怎麼會非禮自己的親生女兒呢?他可是藥鋪老板,能吃錯藥讓自己發瘋?想想都覺得不太可能呢,我還去抓過藥呢,他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人啊!我看,有人陷害也不一定呢,會不會他是被人下毒了?或者被威脅了?”
“不會吧!那麼好的人誰會和他結仇這麼深呀!”
“那可不一定,同行是冤家啊!臨街那家醫館,好像和那家藥鋪老板起過什麼爭執,本來兩家關係不錯經常合作,最近都沒生意來往了。”
“那家醫館啊!那個李大夫?李大夫人也不差啊!哪會那麼歹毒。”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李大夫家的公子聽說喜歡藥鋪老板的女兒,但是人家偏偏對隔壁賣豆腐的小夥子好,李公子經常都去找他們的麻煩呢。”
清荷和清蓮說著說著感覺都變味了,甄惜已經不想聽下去了。
“吃完就帶我去那家藥鋪看看。”甄惜拿起筷子,跟大家說:“快吃吧!我都快餓死了。”
其他三人也不敢多問,冷子寒也拿起了筷子,清荷和清蓮端起身前的茶,喝了一小口。
而甄惜確定小蝶路過這裏,要去京城,這是必經之路,以她對小蝶的了解,她不能在江湖上濫殺無辜沒鬧個天翻地覆血雨腥風的應該是修羅殿的人不允許她鬧事,但是小蝶變成厲害的人物她能不做點什麼甄惜覺得絕不可能,她很有可能會沿途殺幾個人出氣,而那個畫著帶有金色圖案的標記,就是她留下的。
夏天似乎已經過去了,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悶熱,尤其到了晚上,風吹得令人有些發冷,尤其是半夜的時候,路上沒有一個行人,挨家挨戶都已經熄燈睡下了,被封的那家藥鋪更加陰冷,這個時候更是沒人敢路過,大家都覺得晦氣。
清荷和清蓮走在前麵,拿著燈籠,為他們兩個帶路。
好冷,甄惜打了個哆嗦,想不到白天還是很熱的天氣到了晚上變這麼冷,看樣子秋天又不遠了。也可能是胡同太黑的關係,感覺這風都是陰風,嗚嗚嗚的有點像是鬼夜哭。
“芳主,我們到了。”兩人在一家店前停了下來,用燈籠一照,大門被封條封成一個叉叉,顯然好久沒人走過這裏了,就算是白天,經過的路人也會跑過去,不想多停留一刻。
“開門。”甄惜命令道。
清荷點著燈籠,清蓮上前去,撕開了上麵的封條。
“姐姐?我們真的要進去嗎?”冷子寒搓了搓雙臂,感覺冷風吹得他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主要不是因為冷,是氣氛太詭異。
“當然,你要怕的話就別跟來啊!”
“我才不怕,誰說我怕了,我第一個進去。”為了麵子,冷子寒上去推開門,第一個走了進去。
裏麵到處都是灰塵,本來放滿藥材的櫃台上空無一物,隻剩下一些破舊的桌椅,清荷手上的燈籠也隻能勉強照亮一點地方,四處一片灰暗。
不過她們事先多準備了幾根蠟燭,進屋之後就點燃了,分別放在桌子上,這一下,房間就亮堂了好多。
很顯然值錢的東西都被搬走了,但是甄惜四處打量了一下,看到被放到地上角落裏的那一盆散發著清香的花兒。
快一個月沒人照顧那盆花顯然都快要枯死了,不過遇上她,甄惜就不會讓它死了,因為那可是很稀有的品種呢,她一眼就看出來。
甄惜走過去,輕輕撫向那盆花,看著那含苞的花朵,白色的花瓣,重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球狀,隻是因為無人照料,花兒很沒精神。
看著這一盆素淨美麗的花兒,甄惜的心有些微微泛疼。
“你的主人生前一定很愛你吧!至少照顧了十多年了,如今卻把你孤零零的丟在這裏,真可憐。”
冷子寒看清楚了,那是一盆寶石茉莉,被稱之為茉莉中的寶石,確實是稀有的品種,先不說花葉的功效,最主要的是它的根可以入藥,服下之後可令人進入假死狀態,也可讓死去的人保證屍身不死。當年甄惜“死”的時候,扇傾城也是費了不少勁尋得幾株這種寶石茉莉的根莖,保護她的身體。
過了一會,甄惜端起那盆花,送到清荷手中,說道:“這盆花你們幫我好好照顧,千萬不能讓它枯死,這可是很珍貴的,明白嗎?”
接過花,清荷應道:“是,屬下一定好好照顧。”
“你跟我來。”甄惜回頭對冷子寒說道。
“好。”冷子寒跟在後麵。
奇怪的是,甄惜明明第一次來,卻好像知道路該怎麼走,見她提起那個燈籠進入了後麵的小院,裏麵還有兩個小房間,應該就是那個藥鋪老板和她女兒的房間了。
但是甄惜沒有去那兩間房,而是站在小院裏,走到一塊大點的岩石旁停了下來。
用燈籠照了照四周,甄惜把燈籠拿給後麵的冷子寒。
“幫我拿著,退後點。”甄惜聲音帶著冷意。
“哦。”雖然不知道她要幹嘛,但是冷子寒也隻能聽著,接過燈籠,後退了兩步。
陡然間,一陣七彩的光芒從她手中飛出,原來是那朵能夠當成暗器的琉璃花,但是到了晚上,卻更加美幻了。
見她對準了地麵一拋,那朵琉璃花如同流星一般閃過,“砰”的一聲,地麵濺開來,一樣東西像是從裏麵蹦出,直接飛到了她的手中。
冷子寒上前,看到一塊畫著金蛇圖案的石頭被她緊握在手中,跟之前那塊一模一樣的圖紋,隻是石頭大小不一樣。
“我就知道,她不做點什麼根本不可能,真看不出來,她心裏極度扭曲變態到如此地步。”
隨著自己功力一天天的增強,甄惜似乎也有了能夠跟植物的心連在一起的境界了,她依稀從那盆寶石茉莉那裏得到消息,感知這屋子裏發生過什麼,就跟在那片果樹的時候一樣,樹木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它們卻以自己的方式存活在這個世上,能看到周圍所發生的一切。
甄惜大概回到了那天,一個月前,藥鋪來了一名年輕女孩,她要買藥鋪裏所有的毒藥。
藥鋪老板是個好心腸,自然不希望自己藥鋪裏的藥被人拿去害人,就問她有何用途,那個女孩脾氣不好,沒說兩句就開罵,這讓藥鋪老板覺得這個女孩是要下毒害人,堅決不賣給她,誰知她就對這個老板下了毒。
他們的爭執聲引來了老板的女兒,看似父女感情不錯,她就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迷惑了藥鋪老板,身為父親的他就突然獸性大發,想要去非禮自己的女兒,然後藥鋪的聲音引來了路人。
然後就如同清蓮清荷所說的,藥鋪的老板傷了人,女兒也死在自己親爹的斧頭之下,藥鋪瞬間就被鮮血染紅。
之後發了狂的老板舉著斧頭跑了出去,見人就砍,最後慘死在官兵手中,被就地正法。
這些正是那盆寶石茉莉輸入給她的信息影像,當時的她感覺自己就身處在那間房中,看著那時所發生的事情,她仿佛就化身成了那盆花,隻能眼睜睜看著無法動彈,因為她隻是一盆“花”,雖然感覺畫麵不太清晰,但是甄惜確定那個買毒藥的女孩就是小蝶,哪怕是一個背影,她也不會認錯。
“姐姐,姐姐。”見她發呆,冷子寒叫了兩聲。
“我沒事。”收起石頭,甄惜打算離開。“走吧!快點去京城,我不能讓她繼續害人了,必須要阻止她。”
“誰?”
“一個變態狂殺人魔。”
甄惜已經快步離開了,帶著那塊畫著蛇的石頭。
冷子寒也納悶,她是怎麼知道石頭埋藏的地點呢?和上次一樣她好像就是跟樹木花草接觸了一下就找到東西了?難不成她真能和植物說話?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他本以為自己能和桃花園的毒物毒蟲能交流已經很厲害了,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畢竟動物也是有思想感情的,可植物就不一樣了。
“什麼嘛,明明這麼厲害了還讓我教你吹笛子,希望用笛聲和動物交流,你這本事不比我厲害?”但是甄惜已經走遠了,一陣冷風吹過,冷子寒覺得這裏好恐怖,一刻也不想待了。“姐姐,等等我啊!”
藥鋪的門重新被封住,好似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