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楊明宇睡不著,想要一人獨自出去走走,夜很安靜,不知不覺中,到了一處無人的田地,一眼望去,是無際的玉米田,應該是山下村民種的。
好像田裏中央有聲音傳來,聽著像是笛聲?
誰會在半夜裏吹笛?但是很快,楊明宇感覺這笛聲如驟雨般砸了過來,仿佛砸中了最脆弱的那根神經,竟讓他無法動彈,跟著便是眼中含淚,卻沒有流出,本來白天他還生氣甄惜那些過激的話語,但是現在,他沒有責怪,沒有憤怒,有的,隻是他的心在滴血。
他沒有過去,隻是靜靜聽著,那笛聲,如果他沒有記錯,是甄惜吹奏出來的,那是她內心深處中最渴望得到的,雖然平日裏她不會表露出來,但她也有最軟弱的地方,令人心疼。
笛聲還在繼續,但是他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心口劇痛,輕輕閉上雙眼,再睜開時,毅然轉身離去。
她的笛聲中有著對兒時的深切思念和對於目前生活的悲傷憤怒,以及對命運的無奈和歎息!
甄惜放下笛子,卻已淚流滿麵,“珍珍”坐在她的身旁,似也被她感染,深邃的雙眸中沒了往日的神采,隻有悲痛。
抱起娃娃,甄惜微微閉眼,眼淚,如泉水般湧出。
“珍珍,我依然做不到真的去恨,雖然我有時會控製不住自己,但我靜下心以後就會改變想法,我終究是做不到,我是不是一個很沒用的人,珍珍,我該怎麼辦?我好想你,能來我的夢中嗎?珍珍……”
躺在玉米田中,抱著娃娃,甄惜微微閉上雙眸,想要進入夢境,因為隻有在夢裏,她才能快樂一些,隻有在夢裏,她才會有親人的關愛,朋友的陪伴,一切的美好,會讓她不願醒來,隻有在夢裏,她才會體會到什麼是幸福,隻有夢,才能讓她嘴角掛著笑容。珍珍,她今夜會來嗎?
而在她身邊的“珍珍”嘴角微翹,和平日裏的笑容有些不同,那微笑的唇角似帶著無比的淒涼……
一早醒來,楊明宇走出客棧房間,便看到甄惜和蘭蘭已經叫好了早點,正吃著,看上去,她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和往常一樣的笑容掛在臉上,不停給蘭蘭夾菜。
“哥哥起來了,快點過來吃早餐吧!一會我們趕路去鎮上,然後好好逛逛,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們該好好玩玩了,是不是。”
甄惜看到他出來,便招呼他過來吃飯,這更讓楊明宇感到心痛,但卻努力不讓她看到自己的不對勁。
楊明宇也隻好笑著回應,坐到了她身邊。
“哥哥,早餐要營養搭配哦,就算我們有錢也不能總是大魚大肉的,我叫的東西不多,但是夠我們三人吃了,有清湯蔬菜,早餐不要吃太油膩的,來,快點吃吧!早上的空氣很好的,一會我們就去兜風。”甄惜說著把湯和筷子送到楊明宇麵前,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吃吃看,我特意給你點的。”
“嗯。”楊明宇隨便答應了一下,吃了起來,但是一想到昨晚她吹得笛聲,他的心就在顫抖。“你也吃,別光照顧我和蘭蘭。”
“我吃好了,我要減肥呢,主要是哥哥你要多吃,看你這麼瘦,以後有我在你身邊啊!一定要讓你變得更加健壯,過去你被學習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可不同了,身體不好可不行,快吃了。”
看著她的動作,楊明宇輕皺眉頭,道:“減肥?你這樣還減肥?為何不愛惜自己!一個人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又怎能得到他人的憐惜呢。”
她突然麵色微變,沉聲道:“他人的憐惜?”甄惜語氣變得有些冷,放下筷子,道“我,不需要!除了哥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愛惜憐惜,這麼多年了,已經習慣了。”
她冰冷的眼底掩藏的那一抹悲傷,他該怎麼辦?她明明很想要得到他人的關愛,卻說不出口。
“說什麼傻話呢,什麼不需要別人的愛惜,除了我,還有很多關心你的人啊!比如你的扇子哥哥,還有瑩月姐姐和蘭蘭啊!你不需要他們的關心嗎?你這個傻丫頭,過去的事情不要想了。”楊明宇邊說邊給了蘭蘭一個眼神。
“是啊小惜小姐,你難道不要蘭蘭關心你了嗎?蘭蘭會難過的。”蘭蘭也在甄惜碗裏夾了一筷子,繼續道:“我們是姐妹,蘭蘭要關心你。”
甄惜看了一眼蘭蘭那眼神,隻好變回原來的笑臉,道:“嗯,我當然需要蘭蘭的關心了,你一天不關心我我就會不自在的,謝謝你了,你也快吃吧!”
蘭蘭點頭,和楊明宇對視了一眼,兩人也很有默契的笑了笑。
但是他送的娃娃似乎她從不離身,看著坐在桌子上的娃娃,楊明宇心底卻有一絲觸動,有些疼,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靜靜的陪著她。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傷疤,揭開後就是鮮血淋漓,他不想去做揭疤人,讓她心痛。
楊明宇一人駕著馬車,行駛在前往城鎮的路上,不時還能聽到馬車裏傳來的歡笑聲……
“小姐,這件衣服是你畫得?但是這會不會很奇怪啊!有點?”
“不會呀!我那件花神裝不更讓人接受不了嗎?我覺得挺好的,獨家設計。”
“小姐是要做衣服嗎?”
“是呀!我有兩件很華麗很貴的衣服都被人燒了,首飾也給弄壞了,所以就做幾件了,上次買的布料不是帶來了嗎?看這馬車裏那麼多東西呢,等去了鎮上就找個裁縫做衣服多玩幾天了,對了,上次給你買的那布料更華麗,給你做衣服會更美的,我們一起穿新衣服吧!好期待呢。”
“可是小惜小姐,那批布料太華麗了,蘭蘭怎能穿得比你更好呢,還是給你吧!”
“你再這樣說我生氣了,特意給你選的呢,你看看配上這個鐲子,你就是女王,稀世珍寶呢,皇帝禦賜的,當然要配最美的衣裳了,別說話,就這麼定了,剩下的布料,我給我的娃娃做,你看我現在做了這麼多呢,好看嗎?日常裝晚禮服漢服旗袍,我做了好多。”
“嗯,漂亮,小惜小姐手真巧,又會畫畫又會刺繡還會做衣服,而且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還漂亮。”
“哈哈,被你說的不好意思了,棋琴嘛,一般,比不過瑩月姐姐,文采作詩寫作嘛,比不上芷汐,我還是喜歡畫畫,會點針線製作,隻是平時不敢太招搖而已,我最在行的當然是打架了,我體育最棒了,真的有點想念過去呢,我有一個好朋友,隻可惜,哎!不說了。”
楊明宇閉上雙眼,感覺很無力,她外表的光鮮亮麗下,隱藏著一顆柔弱的心,她的雙眼之中,明明有濃烈的怨,悲絕的痛……卻硬要裝出一副開心快樂的表情,從身到心,痛苦,悲傷,絕望……融入她的每一滴血液中,蔓延擴張……
痛,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來,從心到全身……他怎樣才能讓她真正快樂,不再掩飾心中的悲傷……
真的好希望未來可會有那麼一日,她能幸福,和普通的孩子一樣,有親人的關心,朋友的陪伴,這是多麼簡單的願望,如果這一次,一切順利,會有那麼一天她突然出現在大家麵前,而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不是怪物。那麼……這個願望,就真的會變得很簡單。可是,人生有太多的變化,有太多的不可預料,有太多的太多……卻唯獨沒有如果。
他隻希望上天對她不要那麼殘忍,至少要為她留一絲絲的希望,或者他們偶爾給她一個笑臉,對她來說便是最大的滿足。
終於進了城,一名美婦便帶著幾名年輕女子走過,來到馬車前。
“貴客一路勞頓,還請去府上歇歇。”美婦開口道。
“你們是?”楊明宇下了馬車。
“你管她們誰呢。”甄惜掀開轎簾,跳了下來,“這樣就好了嘛,別總是鬼鬼祟祟的跟在人家後麵,光明正大點多好,替我謝謝你們主子了,我哥哥一路是累了,你們帶他去休息吧!至於我呢,我想到處逛逛,隨便找兩個人陪著就好。”
美婦身段妖嬈,眼中帶著萬種風情,“楊少俠一路舟車勞頓,快隨我去府上歇息吧!至於花神小姐,既然想四處逛逛,那我就派兩人好好招待。”美婦側身,麵對著後麵的幾名女子道:“你們兩個,還不好好伺候著。”
“有勞了。”甄惜對那兩名女子道:“鎮上有什麼好吃的好穿的,哪裏熱鬧就帶我去哪,我可是好久沒有逛街了,我們走。”
“小惜小姐,等等我。”這個時候,蘭蘭從馬車裏走出,來到甄惜麵前。“小姐,蘭蘭跟你一起,還有,你忘了這個。”蘭蘭將娃娃拿到甄惜麵前。
“哎呀!我怎麼忘了,真該死。”甄惜接過娃娃,“我說過我們要穿親子裝的,快走吧!我們從來沒有穿過親子裝呢,你也很期待吧!”
大庭廣眾之下她跟娃娃說這些,令楊明宇有些尷尬,想必誰也不願意相信眼前的甄惜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花神吧!那個“珍珍”他不是太了解,隻知道有這麼個人,看樣子那個人對她很重要,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將他送的娃娃當成“珍珍”,也許她隻想要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自我安慰,光是想想,他的心就微微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