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欽見他這樣難過,反而安慰道:“老薛啊,我老了,看得開,如今我這樣也好,以後哪裏出了亂子,也找不到我身上了,我就可以安享天年,再不操心什麼四海升平!”
薛滿知道他說的都是違心之論,道:“你這老小子,可別想躲懶,你當初可是發過誓的,隻要百姓需要你,你就算七老八十,胡須垂到地,也會拿起你的銀槍,跨馬上陣!”
“如今連床都下不了了,還如何上馬?好了,不說了,不說了……”唐振欽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但他能如何呢?
天牢是他自己要闖的,後果他也會自己承擔,太後盡管動了手腳,但這也是他應得的,怨不得任何人。
在他闖天牢之前,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連命都可以不要,又何懼丟掉一雙腿?
薛滿都哽咽了,聲音沙啞,道:“你給老子快點好起來,不許說慫話!”
唐若白對薛滿道:“薛伯父,您不必太介懷,我爹他不會有事的!”
“若白,我……我對不住你們,我這個國公爺當得什麼勁兒兄弟在我眼皮子底下叫人這樣欺負,我不僅保不住他,甚至連替他討個公道都做不到,我真是沒用的很啊!”
薛滿緊緊攥著拳頭,想著他們從前在戰場上的日子。
那是何等的威風凜凜,何等的痛快淋漓?
如今天下太平了,不用打仗了,可卻被人逼到了這種地步,他們可都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這太平天下的人啊?
太後何其歹毒,怎麼忍心這樣對待功臣?
唐振欽勸道:“老薛,何必說這種話,你能跑到天牢幫我撐場子,已經盡到了兄弟情分了,這四十杖我該受的,與人無尤!”
唐若白也道:“薛伯父,您不必耿耿於懷,我爹就算一輩子下不了地,不還有我這個兒子嗎?”
“哎……好孩子,我隻是怨自己太窩囊了,我們這幫老臣,你爹卸甲歸田,什麼功名利祿都不要,我雖然被封了國公,但這些年也就空落個爵位,其他什麼都不爭,連我的兒子們我都不讓他們染指權位,免得引火燒身,當功臣不容易啊,可……可怎麼也不能連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保全不了啊?”
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雖然皇甫良和蕭璟君在位的時候,並未顯露過要除掉功臣的意思。
但他們這些人心裏也很清楚,那是因為他們都很安分守己,不冒頭,不拔尖兒,但凡有人露出頭來,想要試一試君王的忍耐力,定會被打壓下去。
不是說蕭璟君和皇甫良沒有容人之量,而是不能有。
身在那個位置,要考慮的不隻是如何分封功臣,如何享受勝利的果實。
也要考慮這個新建立起來的帝國,如何安定繁榮,如何平安度過初期的混亂和無序。
功臣如果仗著功績胡作非為,那就會成為新朝的毒瘤,必須要鏟除。
所以薛滿一直很自律,也嚴格地管束子女和家人,不許他們在外惹是生非。
唐若白道:“薛伯父,您說的很對,所以該要的還是要,該爭的也要爭,從前我們不爭,是因為不想爭,但到了非爭不可的時候,就一定要爭到手!”
這番拗口的話,說的倒是輕描淡寫,但薛滿明顯看出,唐若白是認真的。
“賢侄,你打算做什麼?”薛滿有些不安地問。
“薛伯父放心,小侄自有分寸,不會做出有辱家門的事情!”唐若白給了薛滿一個安心的笑容。
薛滿看了一眼唐振欽。
唐振欽道:“我兒子我心裏有數,你就別操心了!”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那我就不多事了,賢侄要是有什麼需要我這老不中用幫忙的,盡管開口!”薛滿這句承諾,可是相當重了。
他在京城這麼多年都低調行事,有可能因為這句話就前功盡棄,但薛滿卻絲毫沒有後悔之意。
有時候太低調了,反而會讓某些人忘記,他們是比誰都有血性有骨氣的。
“多謝薛伯父,有您這句話,小侄就放心了!”唐若白知道,薛滿和他爹是生死之交,但時移世易,誰知道這生死之交如今還能剩多少情義?
但薛滿這句話一說,他就明白,薛滿依然還是當年的薛伯父,沒有改變過。
就憑這一點,他就覺得,自己這老爹雖然有時候糊塗,但交友這方麵,卻是很有眼光。
薛滿道:“你們先聊著,我去吩咐人做點吃的,你爹受了傷需要好好補一補!”
“有勞薛伯父了!”唐若白也沒有推辭,他還有話要和唐振欽私聊。
唐振欽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便問:“收到消息就趕來了?”
“是,不過還是來遲了!”唐若白有些自責。
“倒也不遲,你妹妹好歹還有命在!”唐振欽道。
唐若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怎麼會去闖天牢?”
“你妹妹托人傳消息出來,說她在天牢被人用酷刑折磨,那歹毒的太後竟讓英武德把她浸泡在冷水裏,然後再用火烘幹,一冷一熱,輪番折磨她!”
唐振欽光是想著唐頤姝在那牢裏吃的苦,就心疼得發抖。
唐若白的臉色瞬間就黑了,眼神更是散發出懾人的冷光。
“好好好,這太後果然沒有叫我失望,那樣我也就不必對她心慈手軟了!”唐若白咬牙道。
唐振欽沒有勸唐若白不要輕舉妄動,因為他了解自己的兒子,他一旦決定要做什麼,就沒人能阻止。
“不管你做什麼,記得不要傷害到姝姝!”唐振欽就這麼一句叮囑。
唐若白點頭,他自然不可能傷害自己的妹妹。
讓唐若白父子掛心的唐頤姝,卻還昏睡在蕭璟君租住的小院子裏。
空七每天都會來看一次蕭璟君,他請的大夫也每天都會來給唐頤姝看病。
藥倒是喝了不少,可身體卻不見好轉。
空七開始感到擔憂,蕭璟君的脾氣也越來越焦躁不安。
“怎麼回事兒,為什麼都幾天了,人還沒有醒過來?”蕭璟君問回春堂的劉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