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酒壇落地,四分五裂。
同時楊秀娟大呼一聲,捂著泛青的手腕痛彎了腰。
一顆小石子咕嚕嚕地從醇香四溢的酒液中滾過,撞在被酒沾濕的鞋底上。
劉柱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低頭看看腳邊破碎的瓷片,又看看兀自悲吟的婦人,一時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秦佚!”羅瑛衝著房頂大叫一聲,剛伸手將人從衣櫃前拉開,一個又高又壯的彪漢子就破開櫃門,啊呀呀大喊著衝了出來。
“敢當俺孩兒的爹,看老子要了你的命!”大漢怒目圓睜,橫肉紛飛的糙臉上,兩條粗眉都帶著刀疤,看上去十分凶神惡煞。
劉柱被這麼一驚一嚇,腦中早就一片空白,未理清話先瞥見了土匪手中的彎刀。那白閃閃的反光晃過雙眼,叫他心頭猛地一涼,下意識就向著離壯漢最近的楊秀娟拔腿跑去。
“娟子快走,快走!”
“哼,上趕著找死!”胡海天獰笑一聲,雙手掄起長刀,順勢便向他脖頸橫劈下去。
劉柱睜大雙眼,頭頂已經籠罩上了巨大的陰影,耳後卻突然響起呼嘯的風聲。緊接著,一個高挑的黑影驟然從眼前閃過,與那迅疾落下的刀鋒正麵相撞,發出了令人耳鳴的金屬鏗鏘聲。
“秦……小哥……”他呆呆地叫了一聲,被秦佚一腳踹出了戰鬥圈。
沒被敵人擊中卻被自家人傷了。
羅瑛眼睜睜看著劉柱像個球似的滾了兩圈才摔到院子裏,禁不住滿頭黑線。
她暴躁地把人從地上拉起,大罵:“你衝過去幹嘛?不要命了?!”
“大夫,我、我得去救娟子!”劉柱跟被攝住神似的,還一心惦記著屋裏的楊秀娟。
羅瑛恨不得幾巴掌扇上去叫他好好清醒清醒:“還看不出來那漢子是她相好!?他們倆這是合夥想要殺你啊傻瓜!!”
劉柱怔怔地看她,麵上的肌肉痙攣一般抖動著,幹枯慘白的嘴唇微微張合,他重複道:“……不、不會,娟子她、她要跟我走……”
羅瑛咬牙,拽起人就往屋門口拖去,“你自己過來看!”她指著躲在衣櫃後麵瑟瑟發抖的楊秀娟,“她窩藏那個土匪,拚命給你灌酒,就是想趁你喝醉之後一刀了結!”
又引他看那碎在地上的酒壇:“眼見事敗,她還親自動手先發製人,要不是被秦佚暗中打歪了手腕,那東西砸的就不是地,而是你的腦門子!她是想讓你死啊!”
透著濃香的液體在地上蜿蜒流過,留下了道道蛇形的水印。劉柱看看那隻濕透的鞋底上沾染的泥汙,一時竟覺得可惜。他花了一個多時辰,到附近最好的酒坊買來的地道的美酒,就這麼白白被地上的泥灰給糟踐了。
怎麼就這麼忍心呢?
他噙著滿眼的淚水,模糊地看著掏心掏肺善待的婦人,感覺自己就跟那隻鞋底子一樣,浸泡在這苦辣苦辣的被糟踐的酒水裏。
怎麼就,這麼忍心呢?
另一邊,秦佚的打鬥已經接近尾聲。
剛到手的弓箭不舍得用,他出門隻揣了把磨好的去鱗刀。巴掌長的刀刃,不足三指寬的刀柄,在他手中使得虎虎生風,與那口專斬人的砍刀不相伯仲。
胡海天空有一身蠻力,隻會揮刀左劈右砍,看著挺像回事,實則全是表麵功夫。特別在專找人破綻的暗衛眼中,更是漏洞百出。
幾個回合下來,秦佚完全看穿了他的動作,在下次豎劈之前猛地近身,二指夾住手腕一翻轉,那口彎刀便虛晃一圈,掉落在地。
胡海天大喝出聲,還要彎腰去撿,秦佚一腳將刀踢開,手掌順勢旋握,拽著他的兩隻腕子就扭到了背後。
關節錯位的嘎嘣與大漢的痛呼同時響起,羅瑛扭頭去看,知道已經卸了力了。
“幹得好!”她跑過去,拿出方才從灶房中翻找出的麻繩,道:“讓他低一點。”
秦佚衝漢子的膝蓋抬腳就是一踹。
“好嘞!”羅瑛對著噗通跪地的倒黴蛋全無憐憫之心,拿麻繩給他從頭到腳纏個嚴實,讓秦佚拽著往院子裏拖去。
“你們放開他!!!”
被嚇到魂不附體的婦人終於從衣櫃後鑽了出來,她雙手發抖,舉著從地上撿起的尖利黑陶片,戰戰兢兢地對羅瑛道:“從頭到尾都是我在騙劉柱,你放了我男人,我自己償罪!”
秦佚皺眉,準備上前將這個麻煩也解決,卻被羅瑛開口叫住。
“你別去管。”她看向門口沉默已久的黑瘦男人,“就讓真正被騙的人,自己麵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