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柱來取藥時,根本沒見著羅瑛的麵。隻有那個整日麵無表情的小哥癱著臉走過來,丟給他個窄口寬肚的小瓷瓶,然後抬手指了指上麵貼著的小紙條。
一日三次,一次一粒,溫水服食。
劉柱勉強看懂了前麵八個字,抬起頭怯怯地問:“大、大夫呢?”
秦佚指了指房屋。
劉柱擔心道:“怎麼?身體不舒服?”
秦佚歪頭想了想,比劃道:害羞,不肯出來。
劉柱一臉迷茫。
秦佚沒有絲毫解釋的意思,打個手勢請人出門,然後心情頗好地提個魚簍往河邊走去。
昏暗的房間裏一片狼藉。
羅瑛捶牆又捶地,抱著腦袋在床上翻來滾去,兩頰的紅暈還是沒有消去。
這……這就被親了?他、他們是兩、兩情相悅?
羅瑛捂著砰砰亂跳的心口,害羞又不甘心地咬唇,大意!太大意了!怎麼能讓比自己小了一輪的家夥戲弄成那個樣子……
“臭小鬼,狼崽子……”她羞惱地碎碎念,不敢再回想方才那個丟死人的場景。
本來想站在成熟的立場上,循序漸進來著……沒想到瞬間被不滿二十的小屁孩反殺得徹徹底底——她身為大人的麵子呢?!
羅瑛窘迫地反思著,最後頹然發現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談過戀愛的自己,感情經驗幾乎也跟秦佚的生活經驗一樣,差不多是個零。
這讓她大受打擊。
“人家說不定還不是零呢……”羅瑛跪倒在床上悲憤地想,一個王府裏當暗衛的,什麼驕奢淫逸的場麵沒見過!
怪不得那麼淡定,那麼會撩!他肯定覺得已經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了!
可惡的帥哥!
羅瑛憤怒捶床,捶著捶著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她娘曾親手傳授的一本極為私密的“兵書”。那時她年紀還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對這種自認為胡扯的伎倆嗤之以鼻。現在看來——
看似無用實則十分有用啊!
她如同被一陣驚雷炸醒,手腳並用地溜下床,向著自己寶貝極的大書箱子跑去。
兩個時辰後,秦佚帶著沉甸甸的魚簍滿載而歸。
房門依舊緊緊關著,他走上前接著縫隙看了一眼,發現小村姑正坐在桌前,聚精會神地抱著本薄書翻看。以為她又在研習醫術,便沒有出聲打擾,自己到灶房生了火,添上鍋,挽起袖子收拾鮮魚。
漁村裏的規矩,年輕男女訂下婚約後,丈夫須在當天親手為未婚妻子做燉全魚宴。用最好的材料,漂亮的手藝,答謝妻子肯與自己相伴終生。
他廚藝不佳,動手做飯也沒有幾次,隻能回想著羅瑛往日的做法,鄭重而小心地處理好每一步。
羅瑛在屋裏看得差不離,正於腦子裏模擬應對策略,忽聞鼻間飄來了濃鬱鮮美的香氣。那是新鮮黃魚燉成白湯時,與青色的蔥屑混合在一起散發出的味道,習慣烹調的她再熟悉不過。
秦佚這家夥在做飯麼?
上山半日,又別扭半日,她早已腹中空空,被好奇心與饞蟲勾得忍耐不住。悄悄打開房門,循著香味往灶房走去,正看見小灶上煨著一隻砂鍋,而秦佚正拿個鐵網靠在炭火上,將一切兩半的黑鯰魚平貼上去。
那魚長得肉肥頭大,上火不一會兒便開始滋滋啦啦地爆響。秦佚一層一層地往上刷辣醬,邊翻烤邊被嗆得滿臉通紅,忍得兩眼泛淚也沒有張嘴打一個噴嚏。待到好不容易將鯰魚肉烤的金黃滴油,他勉強將其裝盤,撒上一層蔥絲,便邁著長腿往門外急衝而來。
羅瑛正看得發呆,被這麼一遭嚇得趕緊閃身後撤。望著男人狼狽咳嗽的背影,什麼戀愛三十六計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她錯愕不解地問:“你這,幹什麼呢?”
秦佚喘兩口氣,捂著眼衝她擺手。
“想吃魚跟我說呀,自己折騰什麼?”羅瑛進灶房溜了一圈,瞧他搞的有鼻子有眼,不由笑道:“這麼豐盛,今天是什麼好日——”
話到嘴邊突然就頓住了。
秦佚走進來,拉著她往門外推,表示就快好了,讓她先回屋裏坐著。
羅瑛像個機器人似地同手同腳走回屋內,往飯桌前一坐,麵容呆滯腦子裏呼天搶地——
老天爺啊這是什麼特殊的儀式?!親手做魚什麼的,魚、魚、魚代表什麼?!年年有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麼?!
突然間,四個鬥大的泛著桃心的字體猛地撞擊在她光潔的腦門上,直把她撞得頭腦昏花脖子連著全身一起發燙——
魚、水、之、歡!
……那、那家夥、該、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