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山頂凝聚的仙力猶若實質般濃鬱,甚至讓穩定的空間都隱隱有些紊亂,尋常仙君根本難以到達山巔之處,景昭一行三人靠近山頂的時候,除了極少數成名已久的上君和妖君,大多數仙、妖二族之人都被攔在了山巔光暈數百米之外。
炙陽槍即將降世的威壓和麒麟神獸的獸王之勢籠罩著整個山巔,前來的仙界上君、妖界妖君大多都隻能聚攏在一起來調動體內的靈力抵禦這龐大的氣勢。隻不過,在五光十色的光暈中,所有仙君和妖君都選擇了對其中最高的一處隱隱閃避,甚至在望向那個方向的時候眼露驚歎之意。
一襲藏青長袍,黑發落於身後,剛勁肅穆的身影,閑散立於山巔,仿佛在蒼穹間定格了亙古蒼涼的烙印一般。
眾人望著站在山巔之處、周身上下連一絲靈力也未逸出的青年,暗暗打量的目光悄無聲息地移動了些許,沒有一位仙君認識那昂首立於高處的青年到底是何身份,隻知道在所有人來到此處之前,他就已經站在那裏,巋然不動。相較於仙君的驚疑,倒是有不少從妖界第三重天趕來的妖君麵露了然。
而這本應熱鬧的尋寶之地也在青年無聲的威壓下變得極為安靜,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
景昭一行人到達山頂的時候,看到的就正是這麼一副眾人忐忑、一人獨尊的場景,幾乎是在看到立於山巔之處的背影的一瞬間,景昭原本傲然的神色瞬間變成了掩不住的驚喜和哀怨。
受了眾仙之禮,她快走兩步,正欲說話卻被身後之人抓住了手腕。轉過頭,便看到了景澗有些複雜的神色。
“景昭,別過去。”
“為什麼?”景昭麵露不悅,清穆一向行跡飄渺,這千年來,她也不過才見過幾次而已。
景澗朝周圍明顯露出了好奇之意的仙君看了一眼,歎了口氣:“那裏靈力太過濃鬱,以你現在的仙力,還抵禦不了。”
景昭聞言一愣,朝靈力濃鬱的山巔看了一眼,察覺到體內仙力流轉得極是緩慢,這才停住腳步,眼底卻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讚歎……他好像比當初在北海斬殺九頭蛇凶獸時更加強大了。
景昭生於九重天宮,天帝為父,天後為母,一直是三界中頂頂尊貴的身份,數萬年來,對其傾慕的仙君不計其數,她從未看在眼裏,隻有這清穆,千年前一見,眼裏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二哥。”景昭眼底現出一絲扭捏,手放在身後,高傲的神色裏罕見地出現了一抹靦腆,看得一旁的景陽嘖嘖稱奇。
“你說他可還記得我?好些年不見,他不會有了心儀之人吧?”她轉身望向景澗,狹長的鳳眼裏滿是期待。
眾人幾曾見過這位高傲冷冽的天宮公主如此小女兒的姿態過,當即不由得朝山巔之上的神秘青年多看了幾眼,心底隱隱有些明了,素聞這景昭公主幾萬年來也隻對一位仙君動過心,想來便是這一位了。
景澗也沒想到自家三妹竟然對清穆用了這麼深的心思,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拂了她的麵子,隻得僵硬地點頭,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不必太擔心,這些年也沒聽說過有哪家的女仙君入了他的眼。”
“那當然。”景陽此時也明白過來,走到景昭身邊,神情張狂:“三界中還有哪個女子能比得上你,三妹,你這可是庸人自擾了!”
景昭一聽這話,眼底染上了遮不住的笑意,她抬眼看向不遠處的青年,微微勾起了嘴角。
“也罷,炙陽槍降世還有一會,如果他想奪炙陽槍,我便幫一幫他,就算我沒有這把神兵,也不輸那人半分。”微歎的聲音裏盛滿了勢在必得的驕傲,景昭素手負在身後,眼波流轉。
景澗看向不遠處的清穆,卻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以清穆的靈力,在場眾人鮮少有人是其對手,他根本無需早早守在那裏,威懾眾人,他這般的姿態,與其說是爭奪,不如說是守護還更為恰當。
倒是一旁的景陽聽見這話,眉毛微不可見地翹了翹,這小子,還是要試試真章才好,他們天宮的小公主,也不是誰都能要得起的。
山巔之處被濃鬱的靈力割成了另一個空間,清穆所處之地正好處於這混亂空間的邊緣地帶,下麵的熱鬧他自是懶得理會,把懷中睡得昏天暗地、口水直流的女童換了個舒服的位置,淡淡地朝一旁有些紊亂的空間處掃了一眼。
“怎麼?就這麼恨景陽?”連氣息都差點掩不住,鳳染對景陽的執念倒是比他想的還要深。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二人很重要,不會沒有分寸的。”
略帶了絲疲憊的聲音緩緩傳進清穆耳裏,紊亂的氣息和空間重新恢複了寧靜。
“倒是你,景昭可不是個好惹的主,等會要是後池醒了,你估計就麻煩了。”語氣中的幸災樂禍自是不少,卻也有幾分道理,清穆朝下麵掃了掃,感覺到炙陽槍降世的時間不多了,皺了皺眉正準備下去。
“等一下,清穆……”鳳染遲疑的聲音成功讓清穆止住了腳步,他微微挑眉,看向一旁虛無的空間,這麼吞吞吐吐,可不像鳳染的性格。
“這裏的靈力陣法應該是麒麟神獸布下的吧?”鳳染頓了頓,繼續道:“你為什麼能靠近?”
下麵的仙君、妖君就算比不上清穆,可這麼多人合起來布下的仙力罩也最多隻能靠近十米範圍之外,而清穆……她能感覺到,這山巔之處的靈力根本不排斥他的進入,應該是說,整座瞭望山都不排斥他,所以他才能進到這裏。
這裏是上古白玦真神的修煉之地,麒麟神獸守護之處,怎麼會讓區區一個後古界仙君來去自如,鳳染不敢猜想,因為任何一種假設都太過荒謬和震撼。
清穆回轉頭,神情有些意味深長,墨色的眸子裏突然劃過金色的印記,然後緩緩消失,卻已經足夠讓隱在空中的鳳染感受到一陣源自靈魂的震懾和驚懼。
“若是我知道原因,就不會跟著她一起找那個柏玄了,鳳染,你放心,在古君上神出現之前,我會保護好她。”微揚的眉角劃過一抹暖意,清穆抱著懷裏軟軟的身子,身形一動朝下麵走去,卻錯過了後池微微睜開的雙眼和裏麵一閃而過的訝異。
緊緊盯著清穆的景昭幾乎在清穆轉身走下山顛的第一瞬間就迎了上去,隻是滿心的歡喜和羞澀還來不及付諸口,就在來人越來越近的身影下變得有些蒼白和錯愕起來,不過很顯然,覺得詫異的並不止她一個,守在一旁的仙君麵上大多是驚異之色。
披著雪白小裘的女童安安靜靜地被青年抱著懷裏,麵容精致,眼睛緊閉,濃黑的睫毛投下淺淺的剪影,有種靜謐的乖巧,仔細說起來,這女童的年齡雖小,但姿容比起一旁站著的景昭竟是不差半分。
青年藏青的身影越來越近,毫不避諱地直朝景昭一行人而來。眾人悄悄打量之下,將目光投在了景昭身上,微微起了些好奇之意,這小女童被清穆上君如此對待,也不知到底是何身份?
景昭麵色複雜地看著走近的青年,略退了一步,昂起頭,神色恢複了以往的高傲。景陽不動聲色地眯著眼,若不是景澗拉著,他恐怕早就走上前質問了。
“清穆上君,百年不見,仙力更甚往昔了。”景澗拱拱手,麵帶笑容,目光落在清穆懷中的小童身上,問道:“不知這是……”
景昭對清穆別有心思,就算是覥著臉,他也要問一問了。
眾人一聽這話,也算是對這神秘青年的身份徹底明了了,難怪會讓幾位天宮的殿下如此看重。
“小孩子而已,二殿下不用記掛。”清穆淡淡回了一句,直接道:“幾位可是想要炙陽槍?”
景昭見清穆瞧也不瞧她,麵色微微一變,欲說出口的話一轉,就帶上了幾分倔強:“是又如何,炙陽槍是無主之物,能者得之,難道清穆上君想要驅逐我們不成?”
景昭身為公主,話語中素來的高傲嬌慣便被帶了出來。景澗搖搖頭,歎了口氣,以清穆的實力,就算是父皇也會以禮相待,三妹如此說話,有些過了。
“公主言重,神兵出世必有神獸相護,清穆隻是希望你們不要和守護的神獸起爭端,特有此一問罷了。”清穆淡淡掃了景昭一眼,見她眼帶不屑地看著懷中的後池,眉一皺,道:“隻不過既然公主說‘能者得之’,還望公主言而有信。”
似是感覺到山巔上的靈氣更加濃鬱,甚至伴隨著若隱若現的吼叫聲,清穆說完轉身就走,卻被擋住了去路,他抬眼看向麵前的景昭,不悅地眯了眯眼,道:“公主還有何賜教?”
景昭臉色通紅,在清穆淩厲的注視下退後了一步,好半天才“哼”了一聲道:“你何必如此傷人,若你想要炙陽槍,我幫你便是,找這些理由幹什麼?”
這語氣神態實在太過幽怨,連清穆也不由得愣了愣,麵色一僵。
“三妹,神兵降世確有神獸相護,父皇也曾說過,清穆上君並未虛言。”景澗見清穆麵露不快,急忙接了一句。
“二哥,我哪有說錯,若不是為了炙陽槍,他來此處幹什麼?還有你懷裏的是哪家小童,怎麼如此不知規矩,見到我們竟然也不行禮?”
感覺到周圍仙君、妖君投射過來的視線,清穆眉頭微皺,目光登時冷了下來。景昭好歹也是一介公主,怎的如此難纏。正欲開口,卻感覺到懷中小人微微一動,忙低下頭,看到後池墨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景昭,立馬閉上了嘴,看後池這個樣子,恐怕這個天界公主討不了好了。
“好吵。”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墨黑的眸子有種綺眷的瑰麗,小女童轉過頭,對著清穆突然道:“爹爹,這個女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