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當氣喘籲籲的鳳染駕著雲到達瞭望山山腳時,眼底的興奮感激讓整座山頭都有種驟然複蘇的明朗感,盤著腿坐在雲上的後池看著她,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之色。
“鳳染,你上君巔峰的實力不會是吹來的吧,不過就是個瞭望山而已,至於這麼……”後池伸手把鳳染從頭到腳比劃了一番,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沒有風度嗎?為什麼不上山,停下來做什麼?”
盯著懶洋洋坐在雲上的後池,鳳染潮紅的臉色悲憤交加,蹲下身,咬牙切齒道:“也不知道是誰整整三天把我當騾子使,還有,後池,不要告訴我你沒常識到這種地步!你連瞭望山都沒聽說過?”
“聽說過啊!”後池戳了戳鳳染,把她放大的麵孔推遠了些,悠悠道:“柏玄的修煉之地嘛!”
被毫不客氣的手戳得退到雲朵邊緣的鳳染一張臉徹底黑了下來,她盯著後池,幹脆也盤著腿坐了下來。
“後池,我看古君上神實在是太放縱你了,不出清池宮還好,現在出了清池宮,就等於踏入三界,你這麼……”
“鳳染。”後池打斷鳳染喋喋不休的架勢,笑了笑,眼底露出幾許意味深長的倨傲來:“你覺得我父神、天帝,還有天後需要知道三界中每一處地方的淵源、每一個神仙的來曆嗎?”
“當然不需要,他們……”鳳染極自然地回答,然後頓住,看著後池歎了口氣:“後池,他們是上神。”
“鳳染,我也是,不論我靈力有多差,或是三界中人有多不屑,我都位及上神,當初我父神在昆侖山上放棄天後爭來的,就是如此,這也是我今日來瞭望山的原因。”
數萬年前昆侖山上一場舉世矚目的婚禮,古君上神以上神之尊從三界眾仙手中拿來了後池的上神之位,其實說白了隻是一場交易而已。
古君上神不追究天帝奪妻之仇,也放過了天後背棄之怨,為的隻是彼時不知天命的後池能在三界中有立足之位——雖然這位子有些駭人。
鳳染一直以為後池自小修身養性,性子淡泊無爭,根本不會把幾萬年前的事記在心上,卻不想她骨子裏的執拗倔強卻是不輸於任何人。
幾萬年來,隻聽說那位景昭公主始終對後池忌諱莫深,從不輕易相談,如今看來,身處其中的後池卻也不是全然不在乎。
她想親自為古君上神討回公道,所以才會想知道當年事情的始末,才會努力的提高仙力來瞭望山尋柏玄……
鳳染仔細端詳後池,見她墨色眸子裏淡淡的堅定,突然笑了起來,伸手在後池垂下的卷發上彈了彈,道:“你呀,是就是唄,我來給你說說瞭望山的淵源……”
短短幾句話,兩人都沒有深談,但鳳染卻沒了一開始的懶散興奮,神情裏也多了幾分鄭重之色。
修仙之人劫道難數,她托庇於清池宮萬餘載,總該做些什麼才是。
“上古時瞭望山是四大真神之一的白玦上神在下界的修煉之處,混沌之劫後,四大真神消失在三界中,這裏也沒有人居住了。傳說白玦上神的隨身兵器也藏在了瞭望山,所以常有仙君來此探尋,不過此處周圍千裏之地仙力濃厚,陣法密布,甚至還有探訪過的上君說這裏有上古神獸守山。從沒有人能駕雲上得了山頂,就連靠近瞭望山都是極難,是以眾仙來此,皆是步行而至。”
鳳染將雲散去,扶著後池站在山腳處,用仙力將二人包裹住,頗有些艱難的咂了咂嘴道。
後池望著自靠近瞭望山後就將仙力聚攏來對抗山中靈力的鳳染,不免有些驚歎,上古真神果然恐怖,光是殘存下來的靈力就能讓鳳染如臨大敵,若是得了白玦上神隨身神器雖說不能獨步三界,但至少能和上神不分伯仲,難怪會惹得眾仙覬覦。
看來仙界眾仙雖然修道,卻也沒丟了那份權欲的複雜心思。
“這瞭望山如此可怖,柏玄怎會選擇在此處修行?”後池看了看被仙力擋得瞧不見前路的深山,一步一步向前挪,朝著鳳染問道。
“我也不知道,古君上神隻說過柏玄上君在此,其他的你就要問他自己了。不過柏玄的仙力要比我高深,他能在此修行,我倒是不覺得奇怪,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見鳳染欲言又止,後池轉過了身一眨不眨的盯著鳳染。
“除了清池宮的人,三界中好像很少有仙君知道柏玄之名,甚至連三界上君、妖君之列中,也沒有他的存在。”
鳳染凝聚仙力,拉著後池的手朝前走,後池聽見這話眉一挑,斂眉不再出聲詢問。
仙界上君、妖界妖君乃是由天劫而定,凡是過了九天雷劫,都會自動顯現在仙妖交界處的擎天柱上,後古界紀元後從未遺漏過任何一人。
既然鳳染都說柏玄靈力在她之上,那又怎會不為三界所知,也沒出現在擎天柱之上?
除非……柏玄和如今的三位上神一樣,皆是上古神獸所化。
山路愈加崎嶇,鳳染臉色漸漸蒼白,後池停下腳步,拉住鳳染的衣擺:“鳳染,你剛才說有仙君曾經在瞭望山上看到過有神獸出沒,那……有沒有說是什麼神獸?”
“那倒是沒有,後池,你覺得柏玄上君有可能是上古神獸而化?”鳳染皺著眉,有些不信。
她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可是若他是與天帝天後齊名的上古神獸,又怎麼會屈居於清池宮,甘願在古君上神之下蟄伏?更何況天帝又怎會放任這樣不確定的力量存於三界之中?
“算了,等見到他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後池苦惱的撓撓頭,一時忘了兩人所呆之地乃是由鳳染的仙力所圍,大走一步跨了出去,鳳染麵色陡變一時情急伸手去拉,卻被強勁的靈力推回了圈內,仙罩內外模糊一片,鳳染回過神來朝外望去,見到外麵的場景,眼底的擔憂在瞬間變得不可置信,一雙鳳眼瞪得極大,圓咕嚕的頗有些滑稽的味道。
仙罩之外,後池安然無恙地站在靈力錯亂的空地上,使勁活動著腿腳,左伸伸,右伸伸,一臉無辜地看著鳳染,狐疑道:“鳳染,你確定這裏是三界中的險境,不會是騙我的吧。”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將手伸進仙罩內探了探。
鳳染看著外麵那張欠揍的臉,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後池,這裏對你沒影響?”
“沒有。”後池眯著眼幹幹脆脆吐出兩個字,徑直朝前走去。“看來當上神真的不錯,就連這山上的靈力也知道讓路。你在後麵跟著吧,我來帶路。”
鳳染看著前麵蹦蹦跳跳的背影,把仙罩縮小了一半,急忙跟上前去。
這後池怎的變了一回身後,心智像倒退了一般……咦,不對,鳳染撓撓頭,想到後池至今的成長過程,暗道:應該是正常了才是,現在的性子,倒像是個正常的小神君了。
兩人在靈力密布的大山中艱難的移動,卻忽視了後池手腕處墨石手鏈一閃而過的幽光。
半日後,日近紅霞,後池望著大山深處的小竹屋,和鳳染兩人麵麵相覷。
按照古君上神的吩咐,仔細辨別後,兩人才不得不確定這裏便是古君上神所說的柏玄修煉之地。
目及之處,唯見一間孤零零的竹屋挺立在前,及腰深的雜草遍布在四周,籬笆之內的地方在雜草後依稀可辨,站在籬笆外,迎麵而來的沉朽之氣瘮得人心慌。
後池走上前,摸了摸竹屋沿腳處被風化的沙粒,轉過身對鳳染道:“這裏至少幾千年沒住過人了。”
鳳染點頭,小心翼翼伸出手極快地用仙力探了探,麵色凝重:“沒錯,我估計至少也有七八千年了。”
七八千年,也就是說柏玄離開清池宮後就沒有回過瞭望山。這裏氣息腐朽,過了八千年之久,就算是以鳳染之能,也不可能去追尋柏玄的下落。
鳳染皺著眉在仙罩裏聞了聞,打開竹屋的門走了進去,拾起桌上的一把扇子仔細瞧了瞧,半晌後對後池道:“後池,柏玄恐怕出事了。”
“你說什麼?”後池聽見這話猛的一驚,急忙走進:“鳳染,你發現什麼了?”
“雖然過了很久,但是這把扇子上還是有微弱的妖氣,我想柏玄是不是去了妖界……”
“鏗”的一聲響,劍風劃破空氣的聲音突兀而至,聽到外麵清越的劍鳴聲,兩人神色皆是一變,急忙朝外麵走去。
漫天金霞之下,從逆光中緩緩走來的青年履履獨行,一襲青衣,看不清麵容,隻是……在這靈力遍布的瞭望山中,他亦是閑庭散步一般,那姿態要多淡然就有多淡然,要多高雅就有多高雅。
後池黑著臉轉過頭看著把自己圍成蛹狀的鳳染,撇了撇嘴不客氣道:“鳳染上君,瞧瞧,這就是你說的上古秘境,隨便一個人都能安然無恙的闖進來,你這個上君巔峰也做的忒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