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入夢(二)

安靜的氣氛被月娥沒忍住的噴嚏打破,她渾身濕漉漉的,打著寒顫,縮在黑暗中,像一隻被凍壞的小貓。

我有些慚愧,本來想加一場雨增加點氛圍,沒想到過了頭,這要是害月娥傷了風寒,可是罪過。

天樞星君也見不得月娥這樣,隻催道:“快回去吧,你這樣會傷風的。”

月娥道:“我冷。”

天樞星君站著不動,月娥於是又打了個噴嚏。天樞星君歎了一口氣,去衣箱中取出一疊衣物,道:“你先換上幹淨衣物,我送你回去。”

月娥一雙美目含嗔,看著他手中的衣物,忽然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裙。

春光乍現,天樞星君驚慌失措,連忙扔了衣服跑出房間。

留下月娥一個人在房中,泣不成聲。

我無語,這就是涓離給月娥的提示?

涓離也是很無語,咬牙切齒地道:“天樞星君這塊死木頭!”

我無奈道:“這算是哪門子提示啊?你就不能教她點好?”

月娥站在房裏哭泣,天樞星君站在簷下挨凍,兩個人僵持了許久,還是月娥先抹了抹眼淚,走出房間。

天樞星君看她還穿著濕衣服,欲言又止,月娥卻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走入雨中。

天樞連忙跑去攔她,“阿月……”

“你不是讓我走嗎?又攔我幹什麼?”月娥一邊推他,一邊賭氣道:“你回去,回你的房間裏睡覺去!”

這種情況下,天樞星君再回去他就是個傻子。

雨水澆濕了他的衣服,很快他也成了落湯雞,“這雨太大了,你……你先別走了……”

月娥又是心急又是心疼,“你在幹什麼!你故意淋濕了來氣我!”

天樞星君看著雨中的女子,他忽然一把將她抱起,直接將月娥扛到了屋內。

月娥對他拳打腳踢,卻都無濟於事,天樞星君將她扛到裏間,放在床邊,喘著氣道:“阿月,你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嗎?”

月娥埋在他懷中,哭的傷心欲絕,“不管你能活多久,我都要做你的妻子。你死了,我也和你一起死吧!”

天樞星君神情痛苦,他的手僵在空中,過了許久,才落在月娥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涓離咳了一聲,對我道:“咱們走吧。”

我卻站著沒動,天樞與月娥這一幕,讓我想起了我與李泓蕭。神仙下界渡劫,總是多病早逝,不得善終的。

當年,我知道他是泓蕭將軍下凡,所以即便知道他在人間沒有幾年壽命,我並不十分傷心。

但是那時的他也隻是一介凡人,他自知自己命不久矣,他心中對我又是何等愧疚酸澀呢?

他對我表現出的若有若無的疏離,我隻怪他是將我當成句芒的替代,卻從未想過他還有這樣的心思。

涓離在一旁推我,“還賴著不走,要看天樞與月娥巫山雲雨啊? ”

我微微搖頭,“天樞星君不會碰月娥的。”

“怎麼會……”涓離還沒說完,屋內天樞便道:“阿月,你有沒有去過京城?”

月娥微微搖頭,“我隻是個鄉間女子,連城鎮都沒去過幾次,更不可能去京城了。”

天樞星君目光炯炯,輕聲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

月娥倚在他的懷中,“真是好詞……寶馬雕車香滿路……真是如此嗎?”

天樞星君微笑道:“我也沒去過,身為讀書人,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金榜題名,隻是……嗬嗬……隻是我這身體……咳咳……”

月娥坐直了身,道:“你快先換下穿這身濕衣服……”

說完,也不等天樞星君回答,直接動手替他解開濕衣。天樞星君沒有阻攔,他就坐在那裏,看心愛的女子動作溫柔地為他寬衣。

月娥的臉紅透了,可她直等到為天樞星君換好了衣服,天樞星君也沒有任何逾矩的動作。

涓離急道:“這人怕不是個傻子?”

我歎道:“月娥說要陪他一起死的時候,天樞星君就清醒了。”

他不會讓心愛的女子陪她一起死的。

天樞星君望著月娥,柔聲道:“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世上所有女子加在一起,都不及你萬分之一美貌。我怎麼能同意讓你守著我這個將死之人?你沒見過京城的繁華,也沒見過塞北的壯美、江南的柔情。世上有多少美好,你都沒有見過。我怎麼可能讓你年紀輕輕死在這裏,明珠蒙塵?”

月娥的眼淚就像珍珠一樣一顆顆滑落下來,她緊緊摟住天樞,“我不會死的,我隻要和你在一起,你也不會死的。天樞,你就娶我吧。”

天樞的目光冷了下來,“若你覺得,我可以允許你陪我去死,便是對我的侮辱。我愛你,絕不允許你為我而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月娥搖頭泣道:“不會的,不會的,隻要我和你成親,你就不會死,我們誰都不會死。”

天樞道:“這是無稽之談。”

“不是!是一位神仙托夢告訴我的!”月娥慌忙解釋道:“她說了,隻要……隻要我做你的妻子,就可以救你。”

天樞根本不相信她的話,揉了揉她的眉心,溫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神仙托夢,這是不可能的。”

涓離奇怪的看著我,“咦?你沒托夢給他?”

我無奈道:“大姐,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

涓離掐指一算,“子時?”

“是啊,咱們約的是什麼時候,你又是什麼時候開始行動的?”

涓離不說話了,“我不就是早了點嗎,誰像你磨磨蹭蹭的。”

我無言以對,隻聽月娥對天樞道:“你信我,這是真的,我夢醒的時候還有物件。”

說完,她紅著臉從袖中拿出一柄扇子,遞給天樞星君。

我無語啊,這扇子我最熟了,是玉衡仙子的東西,不知就怎麼落到涓離的手中,又被她借花獻佛給了月娥。

涓離得意洋洋,“怎麼樣?算是物盡其用吧?哈哈。”

我真的很想一巴掌把涓離打飛出去。那扇子是玉衡在我與李泓蕭成親時送我的禮物,扇麵上都是活-春-宮!要多不正經就有多不正經。

所以,天樞星君此時的震驚以及複雜的心理活動,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月娥低著頭,一字一句解釋道:“我做的夢中,那位神仙和我說,你得的是熱症,隻要……陰陽交合……我與你……自然就會好了……我醒來的時候,手中就多了這柄扇子,所以……真的不是我騙人,真的有神仙在指點咱們。”

天樞星君還是滿臉震驚,他合上扇子,望著月娥,過了半晌才道:“這件事情,咱們過兩天再說,你……你先換去濕衣,不要著涼……”

“可是……”月娥還想再說,被天樞星君打斷了,“聽話,這件事情明日再說。”

月娥點了點頭,天樞又為她找了件幹淨衣物,出門等她換好,才又入內。

月娥穿著天樞寬大的衣衫,卻另有一種勾魂攝魄的誘-惑。天樞星君卻視若不見,兩個人在一張床上躺著,月娥倚在他的懷中,他卻隻是抱著她,什麼逾矩的舉動都沒有。

月娥沉沉睡去,他卻隻閉著眼睛,眉頭微皺,並未入睡。

他不睡著,我也沒辦法入他的夢中。

涓離嘖嘖稱奇,“玉衡那扇子如此厲害,凡人見了,尤其男子,還能如此規規矩矩的,他不愧是天樞星君轉世,就是不一樣啊。”

我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我隻讓你入個夢,誰讓你告訴月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還留扇子,虧你想的出來!”

涓離自知理虧,也是沒脾氣,隻好問:“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不是有主意嗎?別跟我商量,你隻說你的主意是啥,我看看行不行。”

涓離拍了拍我,笑道:“哈哈,你最懂我。”

我道:“快說吧!”

涓離笑嘻嘻道:“明天月娥回去,讓牛頭馬麵扮成劫匪,將她劫走。”

我轉念想了想,“你是想讓天樞英雄救美?”

“沒那麼簡單,到時候讓牛頭馬麵逼迫天樞娶月娥,天樞若還是不答應,那就讓牛頭馬麵娶了月娥。兩難之間,你看他還會如何抉擇?”

“讓牛頭馬麵娶月娥,虧你想的出來。”

“哎呀,演戲,又不是真的,你急啥!”

我心下謀劃,天樞這個性子,是得逼一逼他,但若他以後歸仙,記起這檔子事情定然會記仇。況且讓牛頭馬麵去戲弄月娥,實在唐突。

我道:“我去吧,我扮成男子去搶月娥。”

涓離一琢磨,“也是,牛頭馬麵那兩個是有賊心沒賊膽,別當時候穿幫了。你去也行,隻是你得扮作你那淮亡畫像上青麵獠牙的形象去。”

我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在月娥回去的路上搶她,你可別再自作主張啊,今晚行動不成功,都是你的過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明天我給你打下手,嗯,就扮成是你的手下。叫你這綠林劫匪也風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