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寒芒

“她是淮亡,氣運散盡,忘川納之,永遠不得離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我驚了一下,猛然坐起,想要離開宗荀的懷中,他卻不鬆手,在我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安撫道:“不要怕。”

木舟忽然無槳而動,直直逼向岸邊。船艙帷幕緩緩向兩側升起。宗荀笑望向岸邊站立的那位身姿筆挺的仙人,笑道:“真是好生掃興。”

他笑得旁若無人,暢遊痛快,仿佛帝王睥睨草芥,毫不在意。

南華殿下站在岸邊,漫天飛雨都禁止不動,他的道袍自迎風飄搖。他看向我,神色肅穆,淡淡道:“你既是天上春神,亦是忘川淮亡。生而為仙,與他道不同,可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一句話似乎輕描淡寫,警示意味卻是十足。

宗荀嗬嗬一笑,“你是在教訓我的人?”

“魔尊,”南華殿下加重了語氣,強調道:“你是三十三天的魔尊,你懷中女子,是九重天的仙人。”

宗荀將我摟的更緊,嗤笑道:“我管她是誰,隻知,她是我的人!”

話音剛落,一襲白衣飄然而至,落定在南華殿下的身旁。

慕湖踏風而來,笑道:“這不是九重雲靄的南華殿下嗎?怎麼,今日是何雅興,致使仙人落鬼城啊?”

南華殿下瞧了慕湖一眼,唇角微動,冷聲問:“你怎會在這裏?”

慕湖指著我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還沒說完,宗荀和南華殿下齊齊打斷他的話。

“住口!”

慕湖挑了挑眉,笑歎了一聲,“有趣,有趣。魔尊大人不容我言,我尚且能猜得一二。卻不知南華殿下為何不容我言啊?”

南華殿下素來溫潤,如今卻不知為何,臉色鐵青,雙拳緊握,連他臂上懸掛的拂塵也搖擺不定,不似往日從容。

我心中奇怪,難不成南華殿下對我有意?往日他的確對我十分照拂,可我以為這都是因為泓蕭將軍之故,或是我與南華殿下的朋友之誼。

南華殿下怎麼都不可能對我生出什麼別的心思啊?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宗荀扣指在我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別多想,不是。”

我咳了一聲,道:“你怎知我在想什麼?”

宗荀冷笑道:“你眼珠子轉一下,我便知你心思。有什麼難?”

我閉嘴不言,遙聽南華殿下對慕湖道:“你是何人?也敢在我麵前諸多挑釁?”

慕湖聞言微怔,隨即哈哈大笑,笑聲淒涼,回蕩到忘川河畔,顯得十分詭異。

他笑出了眼淚,上氣不接下氣道:“是啊,我是何人啊?怎敢在你這新一任天帝麵前狂妄?”

南華殿下雙目忽然變成赤金色,一道寒芒從臂上拂塵中飛出,直刺慕湖。

慕湖看見了那道寒芒,卻不躲避,定定站在原地,似乎就在等著那穿胸一刺。

我驚呼了一聲,飛身而起,髻上玉簪也直飛了出去,想要阻止那道寒芒。

宗荀在我身後無奈地道了一聲:“多事!”一道更快的影子便從我身後掠出,輕輕巧巧接過空中碧玉簪,並且將我攔住,我被迫與他一同落在岸邊的巨石上。

慕湖被那道寒芒刺穿胸腔,如漂萍一般直飛了出去,搖搖晃晃落向忘川。

先前阻止我救人的宗荀卻揚手一道神符,托住了慕湖的身體,將他托懸在半空,防止他墜入忘川。

宗荀微笑看向麵色慘淡的南華殿下,“他如今是三十三天的魔,打狗還要看主人,你說是不是?”

南華殿下輕聲道:“既是三十三天的魔,就請魔尊好生教教他規矩,免得隨處咬人,壞了三十三天的體麵。”

宗荀哈哈笑道:“隻可惜啊,三十三天從來沒什麼體麵。隻不過南華今日所托,我記下來,若他僥幸不死,定然教他規矩。敢覬覦我的女人,就算不死,我也要將他丟入木魚深淵,多少吃點苦頭。”

南華殿下哼了一聲,“悉聽尊便!”

宗荀點頭:“自然,三十三天的魔,與閣下無關。”

南華殿下看向我,朗聲道:“剛才我說的話,還請淮亡好好想想。他是魔尊,你們注定沒有結局。”

宗荀眼眸微眯,雖然嘴角淺笑,卻殺機橫生。“有沒有結局,不是你說的算。”

我不想宗荀與南華起爭執,忙道:“南華殿下,請你給我一些時間。行嗎?”

南華殿下微微頷首,對我道:“三日之後,我會再來。”說完,看了神符上昏迷不醒的慕湖一眼,轉身就走。

我叫道:“南華殿下!”

他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身,“還有何事?”

我問:“帝君已然身歸太虛,他臨走時氣海空空,你……你可知道?”

南華殿下淡淡道:“我知道。”

我喃喃問:“帝君一身修為,是不是被你所得?”

然而,南華殿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早已消失不見了。

宗荀道:“南華氣海充沛,猶在我上,你這個問題我可以幫你回答。他的確竊取了帝君的全部修為。”

“竊取?為何是竊取?”我還是不敢相信,南華殿下是我認為的天界最好的神仙,他也是泓蕭將軍的知己,為何宗荀要說他竊取了帝君的修為。

神符緩緩下沉,宗荀對我道:“他身受重傷,再不施救,可就救不了了。”

我回過神,知道他說的是慕湖,連忙抓住宗荀的手道:“那你快救啊。”

宗荀垂眸看向我,“你在求我?”

我頓了一下,點頭道:“是,我求你救救他吧。並且等他好了之後,不要將他丟入木魚深淵。”

宗荀心情大好,點頭道:“我考慮一下。”說完一揮手,神符托著慕湖飛向岸邊。

我忙過去查看慕湖的傷勢,但見他的胸口處鮮血淋漓,兀自流血不止。雙目緊閉,氣若遊絲,麵如白紙。

我急忙為他鎮住魂魄,宗荀在他周身竅穴上點了數下,對我道:“內息已經被那拂塵攪得亂七八糟,離死不遠了。”

我急忙道:“你一定有辦法救他吧。”

宗荀不急不緩道,“權且試試,救不救的活,不一定。死就死了罷,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道:“不行!你得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