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被搖光星君抱到了忘川,不知道是不是在大雪坪被禁錮太久的原因,我渾身都軟綿綿的提不上勁。
搖光星君這樣抱著我,非是我不想反抗,實在是不能。
忘川之上漂蕩著一隻木船,船伯已經死了,那是船伯枯朽的身體。
搖光星君將我放下,他望著那孤零零的木船,道:“幽冥,到底還是沒了。”
我道:“隻要忘川上的淮亡還在,幽冥就還在。”
“船伯都和你說了。”
“是,我什麼都知道了,我要做下一個淮亡。”
搖光星君轉頭看向我,“宗荀不會同意的。”
“星君以為,我是如何離開三十三天的?”
搖光星君冷哼了一聲,“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離開的,我隻知道宗荀是個縮頭烏龜,你,是天底下最蠢的蠢貨。”
我忽略他的譏諷,平靜地道:“我用鬼母給我的咒丹,讓他永遠忘記我了。”
“咒丹?”搖光星君微微愣怔,“沉湖鬼母給你的?”
“你可能還不知道,沉湖鬼母其實是木神殿下的母親。”
搖光星君眯了眯眼睛,神情晦暗。過了許久,他才道:“你要當淮亡?”
我問:“不可以嗎?”
“你會很痛苦的。”
“不會。”我搖頭,“知道自己在意的人好好地活著,我就不會痛苦了。”
搖光星君沒有說話,隻是重新望向如死水一般沉寂的忘川,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臣在孟婆的指引下將涓離送到了幽冥宮。搖光星君說服了他,他暫時不想死了,他要等到涓離醒來,然後死在她的手中。
然而我知道,涓離不會讓他死的。宋臣還是不明白,他以為涓離自始至終都是想得到,其實不是,涓離早就學會成全了。
我在幽冥宮守著涓離,搖光星君卻日日去往忘川岸邊。孟婆說搖光星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明白,也沒有問。就像我沒有問南華殿下為什麼要留在危險的仙都,我知道他們是不會回答我的。
搖光星君一日比一日消瘦,一開始,他還會回幽冥宮來看我,到後來,他來看我的次數越來越少,沒日沒夜地待在忘川,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涓離在幽冥宮中,生機漸濃,隻是還沒有蘇醒,孟婆說,即便她醒過來,也會法術盡消,比尋常小鬼還不如。
我沒辦法管這些了,我隻想她醒,這一次換我來護她。
幽冥一日比一日冷,萬鬼的離去,會讓幽冥變成一個冰窟。到最後,忘川的水都會結冰,凍結。
某日,我帶著狐裘前往忘川,搖光星君是星官,未必能受得住這份嚴寒。我到岸邊的時候,發現他坐在一塊石頭上,一動不動,幾乎石化。
我將狐裘披在他的身上,他並沒有回頭看我,而是按住了我為他披衣的手,“你打算什麼時候,將全部生機渡入忘川,成為下一個淮亡?”
我道:“我想等涓離醒。”
他放開我的手,“我想,可能要更晚一點了。”
“星君可知道帝君什麼時候會出關?”
他看向上空,上空懸垂著快要枯竭的八百裏黃泉。
他輕聲道:“快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道:“如果,帝君快要出關。我便……不等涓離了。”
他忽然輕笑一聲,“你可知道,懷了身孕的神,是無法向外渡散氣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