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鬆開手,轉頭看向李蕭仆,他臉色略有些不自在,卻也沒有辯解。
柳小姐笑道:“道長,你怎麼不看妾身一眼?”
李蕭仆緩緩閉上眼睛,道:“還請小姐穿好衣裳。”
柳小姐嗤笑了一聲,慢悠悠走到床邊,扯下一片帷帳隨意裹在身上。“道長又不是和尚,何必如此呢?”
她坐在床邊,雙腿晃晃蕩蕩的,含著笑意,目光狡黠,像一頭小狐狸。
我道:“道長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女有別,非禮勿視,柳小姐難道不知?”
柳小姐哈哈一笑,指著李蕭仆道:“難道這位道長從來都沒有與女子有過苟且之事?我看不像。”
李蕭仆睜開了眼睛,目光有點冷。我仔細看他,看不出什麼端倪,隻好問柳小姐:“你怎麼看不像的?”
這位李道長明明是冷若冰霜,哪像是知曉人間風月的樣子?
柳小姐歎了一口氣,道:“道長剛才雖然沒看我,但妾身敢斷言,道長心中已經看了我幾百遍了。”
李蕭仆十分不給麵子地道:“並未。”
柳小姐臉色微僵,繼而笑道:“道長心不在焉,卻是何故啊?”
經她這麼一提醒,我真的感覺到李蕭仆有些走神,莫非他真的對柳小姐動心了?
我心中微惱,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他看向我,問:“怎麼了?”
我道:“嗓子不舒服。”
他握住我的手,輕聲道:“在這陰樓之中,莫動嗔念。”
然後,正襟危坐,對柳小姐道:“也請小姐莫要胡言亂語。”
柳小姐一笑,忽然道:“道長就算清白,你身邊的這位桃花姑娘也必然不清白了。”
我心中一沉,有些坐立不安。“你……你何出此言……”
我十分心虛,想要質問柳小姐,卻有些底氣不足。
柳小姐笑盈盈地望著我:“桃花姑娘剛才不是說過嘛?你有過心儀的男子,還有過夫君。”
我心緒不寧,很想去看李蕭仆的反應,卻是不敢,脖子就像僵住了一樣,扭轉不動。
李蕭仆手心溫暖,握著我的手沒有鬆開。
柳小姐又道:“既然有過夫君,自然不是清白之軀了。不過咱們女子,有幾個夫君算什麼?這位道長若是願意還俗,不如你就……”
我連忙道:“休要胡言,道長秉性高潔,不染塵埃。你,你休要胡說!”
柳小姐捂唇嬌笑,忽然低斂眉眼,輕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近乎低喃似的道:“原來桃花姑娘是如此害羞的姐姐。”
我咳了一聲,偷偷瞥了李蕭仆一眼,他說不清是什麼表情,似乎有些不悅,又強忍著沒發作。
他剛才還告誡我說勿動嗔念呢!怎麼這會子自己倒生氣起來。必定是柳小姐汙言穢語惹得他不高心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道:“道長別生氣,柳小姐隻是在玩笑。”
他冷笑了一聲,望向柳小姐,道:“在下想要請教小姐一個問題。”
柳小姐手指纏繞著自己鬢角的青絲,笑道:“道長何必如此客氣?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他道:“此屋內有一股濃鬱的龍涎之香,卻難掩死人的味道。”
我暗暗心驚,連忙深吸一口氣,卻沒聞到什麼死人味,我揉了揉鼻子,難道是之前在鬼市待久了,已經聞不出來什麼味了。
柳小姐抽了抽鼻子,一副無辜之態,“在哪呢?我怎麼沒有聞到?”
她又看向我,問:“姐姐聞到了嗎?”
雖然根本沒有,但我還是點了點頭,李蕭仆說有,那必然是有的。
柳小姐站了起來,繞著屋內走了兩圈,道:“在哪裏?莫不是府中的公子在我屋內服毒自盡了?”
李蕭仆指著她的床榻,輕聲道:“在那裏。”
李小姐渾身顫了一下,收斂笑意,淡聲道:“那是妾身的床鋪,道長想要上去躺一躺嗎?”
李泓蕭握住拂塵的手柄,在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銀花,我定睛一看,頓時疑惑起來。
這一柄拂塵看著好生眼熟,之前我還沒注意到,現在看來,真是與我之前見過的那柄一模一樣。
宣荼的拂塵。
前世李泓蕭就是被宣荼的拂塵所傷,怎麼這一世,他會拿著宣荼的拂塵?
聽說帝君罰宣荼去南海仙島種桃花,難道他回來了?
我正胡思亂想,柳小姐忽然尖叫了一聲,將我思緒拉回。
她雙手護著胸前,嗔道:“道長為何如此粗魯?”
她胸口的衣襟似乎被李泓蕭的拂塵給掃過,破了,春光無限。
李泓蕭麵無表情道:“借姑娘的一滴心頭血。”
說完一揮衣袖,柳小姐的身子在淩空翻了一下,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李蕭仆視而不見,又將拂塵在空中一甩,一滴鮮紅的血珠飛了出去,速度極快,穿過帷帳,落在床上。
哢嚓一聲,床鋪忽然發出一陣響動,床鋪一分為二,緩緩朝兩兩邊移開,中間露出一個黑色的方室。
我立即聞到了一股腐爛的氣味,是從那床榻傳來的。
柳小姐匆忙爬過去,擋住黑室,厲聲道:“你幹什麼!別過來!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擰眉問:“你將什麼東西藏在裏麵?”
李蕭仆緩緩道:“一個死人。”
柳小姐的表情由慌張變成了猙獰,她忽然尖叫道:“你們給我站住!都別過來!”
李蕭仆在虛空中一彈指,柳小姐立即暈了過去。
我和他走到床榻邊往下一看,立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由向後退了一步,被李蕭仆輕輕扶住才沒有摔倒。
那裏麵果然是一個屍體,渾身早已腐爛,一團爛肉,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李蕭仆還不嫌棄地俯身查看,我怕他碰到那血汙,連忙拉住他的袖子道:“別看了!”
他微微搖頭,“等我一下。”
說完,竟然伸手朝那屍體摸去,從一團血肉模糊的棉絮中取出一個玉玨。
我幾欲作嘔,問:“這就是你要找的東西嗎?”
他十分仔細地將那玉玨擦拭幹淨,收入懷中,對我道:“還有另一半,不知藏在樓中何處。”
在我看來,這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玉墜,不知他為什麼如此執迷。
我捏著鼻子道:“還有半塊嗎?那咱們去別處找找吧。”
他“嗯”了一聲,欲伸手握住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朝我伸出手臂,道:“抓住我,不要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