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村居

我淡聲道:“因果報應,我這樣的小仙原是不懂的。”

一路再也無話,他將我引出離恨天,我悠悠蕩蕩,終於又回到姚小姐的體魄。

彼時,姚小姐已經不在李泓蕭之前落腳的別莊中。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處農舍,被褥中散發著幹燥且輕淡的棉花香氣。

屋內唯有一張木床,兩把椅子,一張靠窗的八仙桌。牆壁上掛著一頂鬥笠,一件蓑衣。

我強撐著從床上坐起,聽窗外傳來劈柴的聲音,我轉頭看向外麵,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在那院中劈砍木柴。

他穿著一件素白的單衫,滿頭霜白盡皆高束於頂,顯得利落幹淨。

我叫了一聲“李泓蕭——”

他轉頭看向我,對我笑了笑,道:“醒了?這一次,還走不走了?”

我雖然很想說不走,但我做不了這個主,隻好訕訕地看著他笑。

他扔下斧頭,大踏步走進屋內,將我擁入懷中。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汗味,卻並不難聞,我在他的白淨衣衫上蹭了蹭,抹去眼淚,“我昏睡了幾天?”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道:“五天五夜。”

“這是哪裏?”

“李家村,我爹便是這裏的樵夫。當年我就是從這裏走出去的。”

我“嗯”了一聲,“如今再回來。”

他道:“是,走時沒有誰會記得我,回來時也沒有人認識我,很好。”

我笑道:“他們都不知道,當年從這個村子裏走出去的小孩,會成為大燕朝隻手遮天的鎮國將軍。”

他點了點頭,對我道:“你的身子太弱了,不要劇烈運動,大夫說了,會慢慢好的。”

我道:“所以我下一次昏迷的時候,你要安心,因為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不知道下一次我的魂魄還會不會不受控製地飄向別處,但我知道,不管我去哪,我一定會想辦法回到他的身邊。

他屈指在我腦門上敲了一下,道:“沒有下一次。”

說著,從懷中摸出一支碧綠的簪子,插在我的發髻道:“戴著這支簪子。”

我伸手摸了摸,想要取下來看看這簪子的樣式,卻被他按住手,道:“別取下來。”

我笑道:“難不成我睡覺也戴著?”

“安歇時取下放在枕邊,阿芒,聽我的,這是釘魂簪,千萬別取下來了。”

他神態認真,我隻好先點了點頭。過了片刻,又問:“你是怎麼知道這是釘魂簪的?你又怎麼知道我暈倒是因為魂魄離體?”

他也並不掩飾,解釋道:“雲慕能請來龍湖山的道士,我自然也有高人指點。阿芒,我知道你生不同人,死不同鬼。但你絕對不是妖精。”

我微微一笑,“我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精,那我是神仙嗎?”

他的眼神中並無異樣,道:“卻又不似天上仙子不染塵埃。”

“不惹塵埃?”我有些不爽,這可真是太不給我麵子了。

他道:“阿芒自有凡情愁緒。”

我恍然,原來是這個意思,唉,當神仙當到這個份上,不如不當!

我是有凡情愁緒的,還有很多。

我仰頭問:“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背後指點你呢?不會是浮山的披香山主吧?”

他不答反問:“不如阿芒先告訴我,你剛才跑到哪裏去玩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道:“我沒有去玩,隻是……做了一個夢……”

至於夢中的情形,還是不說了,宗荀就隱在周圍呢!

李泓蕭也沒有再問什麼,對我道:“引月已經備好了膳食,我去端來你吃一些。”

我問:“你隱居於此,還帶了引月?”

話音剛落,便聽門外一個粗咧咧的聲音叫道:“將軍!看我抓到了什麼?野山豬,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正穿著粗布短衣,拖著一頭肥大的死山豬走進院子,由於山豬實在太肥,進院門的時候,木門都被撐的咯吱作響。

許正卻沉浸在他的喜悅之中,渾然不覺。

李泓蕭歎了一口氣,淡聲道:“拿著你的豬滾出去。”

我忙道:“將軍不要這麼凶。”

許正愣了一下,放開死豬,嚎了一嗓子,叫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您再不醒,咱們將軍就也要……”

還沒說完,李泓蕭就又罵了一聲:“滾!”

許正閉上了嘴巴,在窗外兩眼放光,直直地往屋內瞅。

我無奈道:“許副將,咱們這才數月不見,你就不認識我啦?”

許正撓了撓頭發,笑嘻嘻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

我看了李泓蕭一眼,他的眼底青黑一片,顯見的數日不曾安眠。

我心中酸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李泓蕭握住我的手,用力握了一下,笑道:“什麼也別說。”

他一向內看穿我的心思。

引月拄著拐杖從院門外進來,喜道:“夫人醒了嗎?”

我連忙站起來,走到房門外麵,“引月,你的腿好些了?”

引月一臉的歡喜,使勁點了點頭,笑道:“將軍找了江湖最好的郎中來給奴婢看腿,奴婢的腿現在已經可以走了,再過幾個月就不用這手杖了!”

我打心眼裏為她歡喜,許正在一旁道:“還有我的功勞,這些天都我忙前忙後照看她……”

引月瞪了他一眼,許正立即噤聲,站在那裏傻樂。

李泓蕭皺眉道:“把這頭畜牲扔出去。”

許正“哦”了一聲,抓住那死豬的腿,輪起來就往院牆外麵甩,隨即隻聽嘭地一聲巨響,不知道那死豬有沒有被摔成一灘爛泥。

李泓蕭道:“如此粗魯,引月嫁給你,倒是委屈。”

這話簡直就像一道符文,引月粉麵含羞垂眸不語,許正立即麵紅耳赤,想要為自己辯解。

我趕忙笑道:“將軍,你別嚇唬許副將。”

李泓蕭道:“放心,他膽子小,就算是逼急了,也不敢半夜將引月偷走。”

許正幽怨道:“將軍,您別說了。”

我啞然失笑,李泓蕭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原來他也會心情大好,會開下屬的玩笑。

引月跺了跺腳,紅著臉道:“將軍,您還好意思說別人呢!您也不瞧瞧您自己,這都成親多久了,您對咱們夫人……也不見得有多大膽。”

我一愣,一時間沒明白引月的意思。李泓蕭神色微恙,作勢欲打,許正大笑了一聲,背起引月一溜煙地跑了。

我與李泓蕭對望了一眼,見他明顯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