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起

李泓蕭微微皺眉,伸手按在我的腦門上,“你說什麼?”

我見他一臉莫名,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並沒有斷袖之好,否則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沒什麼,我是想問你……我真的可以叫你泓蕭嗎?”

他眸光微閃,沒有說話。

見他不言,我略覺尷尬,連忙擺手笑道:“算啦,我隨口一說。”

李泓蕭卻立即道:“你若喜歡,自然可以。”

我愣了一下,“真的嗎?”

“嗯。”

我微覺歡喜,剛才那一問,帶著試探之意。我其實是想知道自己在李泓蕭心中是個什麼地位。

我清楚自己的斤兩,當然沒有妄想能夠取代花雲慕在他心中的位置。但他同意我叫他的名字,至少說明一點——在他心中,並不如何討厭我。

去姓而呼名,同時還有一種親近之意。我一掃之前的鬱悶,心中浮起些許自信。

雖然現在他對我的態度不可琢磨,但至少不像在京城那樣對我冷淡了。我暗暗欣喜,由衷地對他一笑,繼續問:“泓蕭將軍,我可以這麼叫嗎?”

“直接便叫泓蕭吧。”

我點頭,心裏樂開了花。

泓蕭將軍,是你讓我直接叫你泓蕭的,以後你就算翻舊帳,也賴不著我,是你自己說的。

李泓蕭問:“為什麼高興成這樣?”

我稍微收斂了笑容,真摯地道:“能叫你泓蕭,我覺得咱們的關係不一般,所以高興。”

李泓蕭看著我,緩緩道:“你是我妻,自然關係不一般。”

我心中歡喜,笑眯了眼。

他看了我一會,然後,有些無奈地伸手按住我的額頭,“別笑了,仔細臉疼。”

雖然我很想適可而止,但我好像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莫名很想笑。

最後,我隻好躺下蒙在被子裏,“我不笑了,你去忙吧。”

李泓蕭沒有去忙別的事,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對我道:“你離開京城也好。”

我掀開被子看向他,他輕聲問:“你這一路上是怎麼過來的?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能聽出,他問我這句話,是真的關心我如何走來的,並沒有想要質問我那位“借衣的朋友”。

但我還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總不好撒謊說我是自己走過來的。

他並沒有很執著要聽我的答案,而是又問:“引月為何不在你身邊?”

這個我倒是可以回答,“引月的母親被貴妃的人挾製了,她一時間走不開。”

這樣有背後議論花雲慕壞話的嫌疑,但事實的確如此,本仙並沒有添油加醋,已經算是很善良了。

我盯著李泓蕭,仔細看他的表情變化。然而,他好像並沒有一絲變化,隻是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貴妃扣了他府中婢女的母親,他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我有些鬱悶,轉念一想,也許在李泓蕭看來,一個婢女的母親被扣押就扣押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花雲慕那樣絕代風華的女子,又是他青梅竹馬愛慕之人,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大概也會想方設法為她摘來。

相較之下,他同意我叫他“泓蕭”,又算得了什麼?

我忽然沒有那麼高興了,猶豫了一下,我問:“你是不是一定要回京城?”

李泓蕭道:“這裏土地貧瘠,荒無人煙,並非久留之地。”

我想起京城的鶯歌燕舞,的確,京城是個好地方,富貴繁華。不像這裏,隻有一望無際的茫茫風沙。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我們一起回去。”

我心裏苦笑,還是算了吧,可別折騰本仙了,一起回去看你與貴妃破鏡重圓啊?

天色陰沉,烏雲滾滾,營帳外完全黑了,劈裏啪啦下起了冰雹雨。這在塞北十分常見,我也不以為意。

隻是待在營帳內,聽著外麵的雨聲,結合當下的心境,頗有些淒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與李泓蕭一席談話,心中像是堵了塊大石頭,十分難受。李泓蕭深愛花雲慕,我卻要從中作梗,既不厚道,又十分難辦。

我甚至轉過念頭,不然將這件棘手事讓給星塵雪,看他鬥誌昂揚的,我就在一旁做做樣子算了。但我又有點擔心星塵雪會對李泓蕭不利。

糾結來糾結去,心亂如麻。

雨停的時候,星塵雪又來了,李泓蕭早讓人在營帳中央加了一道大屏風隔斷,我隻能聽見星塵雪的聲音,看不見他人。

我躺在床上,豎著耳朵聽他二人說話。

言談之間,我稍微弄明白一些情況,原來李泓蕭是想找一樣東西,那東西就藏在附近的一座名為“浮”的山中,而星塵雪自稱曾在浮山修道,知道那東西的所在。

那屏風上掛的地圖,就是浮山的進山路線。回環曲折,十分複雜。

我聽星塵雪在那一本正經瞎胡扯,都快聽睡著了。

最後還是李泓蕭道:“此事明日再議,內子一路勞頓,要歇下了。”

星塵雪聞言這才告辭,隔著屏風我都能感覺到他的殺氣。

我勉強打起精神,堤防他一怒之下對我動手,那可真是無妄之災。

等星塵雪走後,李泓蕭轉過屏風,對我道:“天晚了,歇下吧。”

我點頭道:“好,那你也歇下吧。”

一場冰雹雨後,我縮在薄被裏,感覺稍微有點冷。李泓蕭在我身側躺下,對我道:“這是軍中最厚的被褥,你若還覺得冷,便偎到我懷中。”

我朝另一側挪了挪,“我不冷。”

作孽,李泓蕭躺在我邊上,我又想到了那本周公之禮的冊子。本仙自從看了那辣眼睛的畫麵,久久不能釋懷。

先前在將軍府無聊住了三個月,我也聽到一些丫鬟小廝的閑言碎語,知道男女之間的那種事情不是什麼好事,似乎十分羞恥。

李泓蕭忽然伸臂將我摟住,“身子這樣涼,還說不冷?”

我被迫挨近他,雖說他身上的溫熱讓我有點舍不得將他推開,但我還是推了,“我……我不冷的。”

李泓蕭道:“可你的身上很涼。”

我語無倫次,“剛……剛好。”

他以胳膊摟著我,手並沒有碰到我身上的任何地方。

黑暗中,我心緒不寧,他對我道:“別怕。”

我確實是有些怕的,忍不住又開始抖,於是,又抖下了很多桃花,淡淡的花香浮動開來。

他又說了一聲“別怕。”

我很怕呀,想了想,我還是決定對他坦言,“那個,那本圖冊子我還沒記清楚,你先別……那個啥……”

他的身體好像僵了一下,我提心吊膽,片刻後,聽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一動也不敢動,不知過了多久,他呼吸沉沉似乎睡著了。我卻毫無困意,感覺渾身靈力充沛,精神振奮。

果然與李泓蕭同床共枕能增加修為,搖光星君誠不欺我。

我有些竊喜,又有些緊張。這種感覺好像是天上掉餡餅,走了狗屎運。我的運氣一向不好,如今既欣喜於有甜頭可嚐,又略有不安,怕是一枕黃粱。

李泓蕭忽然動了動,接著,低沉溫厚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墮入凡塵三世又如何?為你,我願再入阿修羅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