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奎因
奎因是德瑪西亞的遊騎兵精銳,經常深入敵國腹地執行危險的任務,與她同行的隻有她的傳奇巨鷹,華洛。這二位之間存在著一種牢不可破的紐帶,絕無僅有,致命非凡。很多時候,他們的對手死到臨頭也沒意識到,自己麵對著的這位德瑪西亞英雄,並不是在孤軍奮戰。
奎因和她的孿生兄弟,卡萊布,出生在德瑪西亞東北部的偏遠村鎮厄文戴爾。從小到大,兩人形影不離,他們受到榮譽和正義的耳濡目染,對祖國的價值觀深信不疑。厄文戴爾是一個以狩獵和農耕為主的繁榮小鎮,戰備力量是一群山林遊騎兵,專門攔截並擊殺任何下山覓食的怪獸。
在這對兄妹小的時候,有一年,嘉文三世國王恰好途經厄文戴爾前往東部長城視察。這座長城的兩側,分別是富饒繁榮的德瑪西亞,和法無常理的蠻夷之地。奎因坐在父親的肩上,看到一副副耀眼的炎陽鋼甲,被英姿颯爽的國王和戰士們的神采所折服。奎恩和卡萊布年少的心被此情此景牢牢俘獲,兩人發誓要成為德瑪西亞的騎士,有朝一日與國王並肩作戰。他們兒時的遊戲就是扮演英勇的騎士,保家衛國,擊退邪惡怪獸、弗雷爾卓德蠻族,還有黑心的諾克薩斯人。
他們隻要一有機會就前往厄文戴爾的荒郊野外。他們的母親就是鎮裏的一名精英遊騎兵,她教會他們如何在森林中追蹤野獸、如何在野外生存,最重要的是,如何戰鬥。幾年後,奎因和卡萊布已經成為了一個技藝精湛的組合,二人的配合親密無間,恰好將各自的特長發揮到極致,她辨認足跡的敏銳目光、他詭譎莫測的陷阱誘餌;她精準的弓術、他穩健的長槍。
然而,在一次前往北山的遠征中,悲劇發生了。這對孿生兄妹正好碰到了布維爾家族的狩獵隊伍,他們正在追捕一隻巨型食齒獸。這種掠食動物嗜血成性,皮糙肉厚、犄角銳利、脾氣暴烈。貴族獵手們沒能一鼓作氣殺掉這頭野獸,現在這隻受了傷的怒獸背水一戰,發起反撲,絞殺了好幾個貴族子弟。奎因和卡萊布立刻出手相救。雖然他們的箭雨成功地射中了食齒獸的頭,趕走了野獸,但卡萊布卻為了保護布維爾的女族長而被食齒獸殺害。貴族一行人深情地感謝了奎因,幫她葬下了兄弟,同時也帶上了自己家族的死者,啟程回家哀悼。
卡萊布的死幾乎摧毀了奎因。他們的夢想一直都是並肩作戰,沒有了孿生兄弟,奎因成為騎士的希望就沒有了意義。她依然履行著自己對於家鄉的職責,就如同任何一個德瑪西亞的女兒一樣,但是她的心已經殘破。曾經讓她充滿活力的樂趣,如今已經黯淡蕭瑟得如同夏季的最後一縷陽光。沒有了兄弟的陪伴,她的野外作戰能力每況愈下,甚至開始出現失誤。雖然不會致命,但是她經常會漏掉足跡、射偏目標,甚至性格也開始變得陰沉憂鬱、寡言少語。
奎因會定期回到當時與食齒獸搏殺的地點,站在卡萊布的墓前,她始終無法釋懷,永遠都活在痛失至親的回憶中。卡萊布一周年祭日那天,她又來到這裏掃墓。沉浸在悲痛和苦思之中的奎因沒有聽到那隻食齒獸正在慢慢接近。在它兩根刀鋒犄角中間,是一片斷箭的頂戴,是那時奎因和卡萊布與之搏鬥留下的證明。
怪獸開始向她衝過來,奎因絕望地在怒獸麵前反擊。她射了十幾支箭,但沒有一支命中要害。苦戰讓她精疲力盡,腳下不免踉蹌了一下,野獸瞬間衝到她近前。她翻身一躍,但速度不夠快,犄角的尖端在她的身上開了個口子,從大腿劃到肩膀。奎恩受了重傷,有氣無力地看著野獸繞著她踱步,準備進行最後的撲殺。
奎因看著野獸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她抓起了箭袋中的最後一支箭。突然,一個深藍的影子劃破天空。一隻美麗的藍翼猛禽從天而降,利爪擒住了那頭猛獸的臉。這是一隻藍岩獵鷹,據說德瑪西亞徽記中的翅膀正是來源於這種猛禽,人們都以為它們已經滅絕很久了。巨鷹尖嘯著,一次又一次地俯衝,利爪和尖喙從食齒獸的頭上鑿下一塊塊血肉,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和翅膀被猛獸的犄角劃破。
奎因靜息凝神,迎著奔襲而來的怒獸,最後一次彎弓搭箭。箭簇脫弦而出,弓弦應聲而斷。但是她的準頭很好,箭矢鑽進了野獸的嘴,穿透了它的大腦。食齒獸沉重的身軀繼續向奎因的方向滑,在柔軟的土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溝,它死了。奎因長舒了一口氣。她爬到了巨鷹旁邊,他的翅膀已經折斷,但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眷戀。
她簡單包紮了巨鷹羽翼上的傷口,回到了厄文戴爾,還帶上了食齒獸的犄角作為戰利品。受傷的巨鷹一路上安靜地棲息在她肩上,寸步不離。她將這隻巨鷹取名為華洛,意為勇氣。華洛在她悉心照料下,不久便康複如初。他們之間的紐帶再次給奎因的心注入了熱火,她也再次開始向往德瑪西亞軍中的戎馬生涯。在父親的幫助下,奎因用食齒獸的犄角打造了一把新武器,一把精工連射十字弩,隻要扣動一次扳機就能發射多支弩箭。
帶著父母的祝福,奎因和華洛來到了國都,向德瑪西亞軍隊教官請願加入遊騎兵的行列。按照流程,要想加入這支紀律嚴明的部隊首先要經過數年的訓練。雖然奎因沒有在這方麵受過任何訓練,但是她卻能輕易地通過任何一位遊騎兵給她設置的科目測試。
即便如此,教官也依然無法想象,這樣一名獨立自我的獵人外加一隻與眾不同的獵鷹,如何才能融入他們不容變通的命令體製中,因此打算拒絕她的請願。但還沒等他們發出最終裁定,樂斯塔拉·布維爾夫人,也就是卡萊布舍命相救的那位貴族,介入了此事,並以個人名義為奎因的勇氣與能力作擔保。
奎因立刻就被征召入伍,成為了一名遊騎兵。雖然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作戰能力,但死板的軍隊層級結構和一些(在她眼中)繁瑣冗贅的規章製度卻讓她不得要領。她的同袍戰友很認同她的作戰技巧,但卻始終都把她當成不確定因素,因為她是德瑪西亞軍中的異類,不願墨守成規,自定任務計劃,始終我行我素。她從來都不會在城牆範圍內逗留太久,總是喜歡在野外生活,也總是反對戰友的陪同。她曾將王國的威脅扼殺在萌芽期,也曾將藏匿已久的敵人徹底肅清,正因為這些赫然的功績,她在德瑪西亞軍中擁有的自由可謂聞所未聞。
有一次,一名諾克薩斯刺客趁著光隕日祭典,刺殺了讓德勒城堡的指揮官。奎因再次證明了自己的天賦。雖然刺客躲過了好幾隊騎士的圍追堵截,但奎因和華洛經過一整夜的追蹤,躲過奪命的陷阱、招架了多次反撲和埋伏,成功擊殺了那名刺客。她帶著刺客的匕首回到了讓德勒城堡,從此贏得了德瑪西亞之翼的稱號。奎因勉強待到接受完表彰,隨後又立刻啟程,帶著華洛離開城市回到了野外。隻有在外麵他們才活的舒心。
再後來,奎因為德瑪西亞效力的足跡遠達廣至。她曾冒險北上探查弗雷爾卓德,也曾深入諾克薩斯帝國的腹地。每一次她都會和華洛帶著重要情報歸來,為德瑪西亞邊疆的安全和保衛防患於未然。雖然她的行為方式與德瑪西亞軍隊的嚴格紀律格格不入,但沒人能對奎因和華洛在外勤任務中的傑出表現說三道四。
奎因一直在等待。她看著諾克薩斯士兵在林中的空地生火,看著他們喝光了整整兩皮袋份量的酒。喝醉的士兵很好料理。可她希望他們隻要醉得糊裏糊塗就行,而不是完全失控。在荒野,小小的一個錯誤就能讓人失去性命,而這些士兵剛才已鑄成了大錯:一是生火,讓她知道他們極其狂妄;二是喝酒,顯然他們覺得前無埋伏,後無追兵。
第一誡:追兵常在,切記在心
奎因在林地邊緣找到了一棵空心的枯木。她屈起手臂,匍匐前進,不顧肚皮上沾滿的泥濘,把身體滑進了枯木裏。之前的一陣大雨把整個森林化作了沼澤地,而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會躲在這裏,挑著衣服上的蟲子打發時間。
第二誡:性命為上,尊嚴為次
奎因的目光小心地避開直視空地上的營火,以免影響夜視能力。她默默數了人數,隻有五個,少了一個。第六個人呢?她一邊思考著,一邊正想從地上爬起來。忽然,她頸後的寒毛全都直豎起來。她整個人僵住了——有情況。
一個身影從黑暗的樹後麵走出來。是一個士兵,身穿著熟皮黑甲,身手輕盈,躡影藏形。他停住了,仔細掃視著陰影,手一直放在金屬劍柄上。
他發現她了嗎?這不可能。
喂!維爾丁!“營火邊坐著的一個士兵大叫道,“要喝酒的話就趕緊過來,奧爾梅多快要喝光了!”
第三誡:恭默守靜,沉默是金
被稱作維爾丁的士兵低聲咒罵著。看見他煩躁不安的模樣,奎因不禁微笑起來。“閉嘴!”他噓了一聲:“就連遠在諾克薩斯的人都能聽見你的叫嚷!”
“哎呦,維爾丁,除了我們沒別人了。德瑪西亞人顧不上來追我們。他們正忙著擦亮盔甲,精心打扮。來吧!一起喝酒!”
維爾丁聞言輕歎,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轉身走向營火。奎因鬆了口氣,這名士兵確實有點能耐,可惜他錯信了別人,以為荒野中隻有他們而已。
第四誡:磨而不磷,涅而不緇
奎因微微一笑。她抬頭一瞥,看見了一抹深藍色的身影。那抹身影在遍布雨雲的天空中非常顯眼,是她的獵鷹同伴——華洛。華洛稍稍低飛,她輕輕點頭,這是他們之間的無聲交流,多年來默契與日俱增。她右手緊握成拳,微微打圈,伸出三隻手指。她知道華洛能看見得一清二楚,也能明白得一清二楚。
第五誡:伺機而動,當機立斷
奎因知道他們應該不動聲色殺掉這些士兵,以免正麵交鋒。可是,士兵剛才的話已經冒犯了德瑪西亞,令她怒不可遏。她一定要讓這些人知道是誰拿下了他們,也要讓這些人知道德瑪西亞可不是什麼原始部落,不會輕易就被野心勃勃的諾克薩斯踩在腳下。她下定決心,奮然站起,大步走進營地,仿佛她出現在此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奎因在火光邊緣站定,兜帽罩頭,濕透的披風緊緊裹在她的身上。
“交出偷來的東西便饒你們一命。”奎因一邊說,一邊抬頭示意,那是一個皮革背包,上麵縫著德瑪西亞的標誌——羽翼與利劍合而為一。
士兵們嚇得爬起來,眼睛眨了又眨,來回掃視著空地的外緣。他們手忙腳亂地拿起劍,笨拙的模樣實在是她意料之外,讓她幾乎笑出聲來。剛才那個差點踩到他的士兵倒是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驚訝。見到她隻是孤身一人,他便放鬆下來。
“小姑娘,這兒離你家可有點遠呐。”他一邊說,一邊舉起手上的劍。
“維爾丁,你家更遠。”
聽到自己的名字,他皺起了眉頭,重心放在了後腳上。奎因知道他在思考,她到底知道多少他們的事情。士兵們四散開來,圍住了她。她緊緊拉著披風,裹著自己的身體。
“把背包交出來。”奎因說,語氣裏有一絲不耐煩。
“拿下她!”維爾丁大叫道。
這就是他的遺言。
奎因雙手一展,把披風掃到身後。她舉起左手,手上的連弩朝維爾丁一指,一支黑色的利箭破空而出,直直插進他的眼睛。維爾丁立時一聲不響地撲倒在地。緊接著,第二支利箭穿透了他左手邊士兵的胸膛。餘下的四名士兵加速衝來。
一陣尖銳的叫聲忽地劃破長空,華洛向地麵俯衝,快得像是清澈夜空中一道直劈到地的閃電。他展開翅膀,羽翼臨風招展,身形劃出一道猶如鐮刀的弧影。華洛彎曲的利爪狠狠地攫住其中一名士兵的臉,瞬間撕裂成碎片。然後是旁邊的士兵,他的尖喙對著士兵的頭頂猛啄,崩開了他的頭蓋骨。第三名士兵正要舉劍,但華洛的爪子卻陷進了他的肩膀,把士兵硬生生按在地麵上。尖喙隨即落下,士兵的掙紮戛然而止。
最後一個士兵立即轉身奔向樹林。
第六誡:戰事一起,速戰速決
奎因半跪瞄準,連弩射出一雙利箭。利箭刺進士兵的背部,從胸前穿了出來。他向前栽倒,再也沒了動靜。隻差一點點,他便跑進了樹林。奎因紋絲不動地跪著,仔細留意荒野四周的動靜,確保附近沒有任何敵人。她的耳畔隻剩下森林夜間最平常不過的聲音。
奎因站起身,華洛向她飛來,爪子抓著諾克薩斯士兵偷掉的背包,裏麵裝的是軍機密件。華洛鬆開了爪子,而她空著的那隻手正好接著背包,輕輕一蕩便背到肩上。華洛停在她的手臂上,尖喙和利爪沾滿鮮血,狩獵後的興奮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他把頭歪向奎因,金色的雙瞳閃爍著快樂的光芒。她不禁露齒一笑,他們一直形影相隨、親密無間,所以她一早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也覺得奇怪。”奎因說,“他們怎麼進的德瑪西亞,還走了這麼遠?”
華洛發出尖厲的叫聲,她點頭同意。
“我也是這麼想的,”她說:“往南吧。”
第七誡:手足之情,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