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世界的邊緣

第七十五章 世界的邊緣

“七次了,”伊莎德·托米莉極力保持著平穩的聲音,和平靜的表情。

歐第茨船長並沒有立刻回應自己的大副,他的注意力全都撲在桌上的地圖和報告上——至少看起來很像真的。其實,伊莎德站在這裏是因為歐第茨叫她來在基倫亞號的船長室裏立正站好,但就像這二人為期不長的共事中的多次交涉一樣,最基本的意圖不過是為了顯示權威。

“我要求參見統帥部,”伊莎德開口說道。這次她不想再跟船長玩下去了。

“在這裏,我就代表最高統帥,托米莉指揮官,”歐第茨頭也不抬地說。“但你似乎總是不能認清這一事實,要麼就是你不願接受。”

“七次了,”伊莎德又開始說道。“我要求參見,不為請願,也不為哀告,而是為了許諾。”

“許諾?”這位船長終於從鋪開的羊皮紙上抬起目光,瞄了一眼伊莎德。

“是的,”她答道。“向他們許諾我即將贏得的光榮,即將征服的土地和人民。以辭令勸說,或以鮮血懾服,最終為帝國添磚加瓦。每一天都有新動員的擴張軍,每一天都有外出的使節,為諾克薩斯爭得新的土地。我也能取得同樣的勝利。我所需要的隻是一支分隊。”

“我們討論過這件事,”歐第茨喃喃地說。“整整七次了,你自己也清楚。崔法利議會的意誌該如何理解,是由統帥部,而不是統帥部的下屬來決定的。”

伊莎德繃緊了身體。她的耐心已經被失望銼得幹幹淨淨。“當初忽拉德船長在魯格的海岸線外圍被海盜擊敗的時候,是我帶領基倫亞號的船員取得了勝利,不是你。是我帶著人強行登船作戰,搶下了海盜船。最後一個敵人倒下的時候,所有人喊的是我的名字。我覺得這理所應當。取得了這樣的勝利以後我原本以為——”

“以為什麼?”歐第茨問。“你就有自己的隊伍了?就因為你把一幫吃不飽飯的弗雷爾卓德人趕回了海上?你覺得現在坐在這裏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所以你就想無視我的權威,越級參見統帥部。”

歐第茨平靜地放下自己的羽毛筆,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體型高大魁梧,光線映出他的臉龐,一生戎馬刻下的累累傷痕。“我應該判你目無軍紀,革除軍銜,把你扔到清算人的場子裏,托米莉指揮官,”他強硬地說。“但是,老天好像剛好幫了你一把。”

他拿出一個卷軸粗魯地扔給她。

卷軸的蠟封已經啟開,歐第茨或者他的侍從已經看過了,這是他們的權利。

“拿去。走人。”

片刻的驚疑之後,伊莎德接過了卷軸。她行了軍禮,然後快步走回自己的船艙,展開卷軸飛快地掃視。

感覺就像是一股熔融的鐵水從煆爐澆灌到她的心中。伊莎德此生第一次感覺到如有天意一般,不再是逆風前行。終於,她一身的本領能有用武之地了。

她受命前往都城。終於,她有自己的分隊了。

“七次了,”伊莎德·托米莉極力保持著平穩的聲音,和平靜的表情。

歐第茨船長並沒有立刻回應自己的大副,他的注意力全都撲在桌上的地圖和報告上——至少看起來很像真的。其實,伊莎德站在這裏是因為歐第茨叫她來在基倫亞號的船長室裏立正站好,但就像這二人為期不長的共事中的多次交涉一樣,最基本的意圖不過是為了顯示權威。

“我要求參見統帥部,”伊莎德開口說道。這次她不想再跟船長玩下去了。

“在這裏,我就代表最高統帥,托米莉指揮官,”歐第茨頭也不抬地說。“但你似乎總是不能認清這一事實,要麼就是你不願接受。”

“七次了,”伊莎德又開始說道。“我要求參見,不為請願,也不為哀告,而是為了許諾。”

“許諾?”這位船長終於從鋪開的羊皮紙上抬起目光,瞄了一眼伊莎德。

“是的,”她答道。“向他們許諾我即將贏得的光榮,即將征服的土地和人民。以辭令勸說,或以鮮血懾服,最終為帝國添磚加瓦。每一天都有新動員的擴張軍,每一天都有外出的使節,為諾克薩斯爭得新的土地。我也能取得同樣的勝利。我所需要的隻是一支分隊。”

“我們討論過這件事,”歐第茨喃喃地說。“整整七次了,你自己也清楚。崔法利議會的意誌該如何理解,是由統帥部,而不是統帥部的下屬來決定的。”

伊莎德繃緊了身體。她的耐心已經被失望銼得幹幹淨淨。“當初忽拉德船長在魯格的海岸線外圍被海盜擊敗的時候,是我帶領基倫亞號的船員取得了勝利,不是你。是我帶著人強行登船作戰,搶下了海盜船。最後一個敵人倒下的時候,所有人喊的是我的名字。我覺得這理所應當。取得了這樣的勝利以後我原本以為——”

“以為什麼?”歐第茨問。“你就有自己的隊伍了?就因為你把一幫吃不飽飯的弗雷爾卓德人趕回了海上?你覺得現在坐在這裏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所以你就想無視我的權威,越級參見統帥部。”

歐第茨平靜地放下自己的羽毛筆,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體型高大魁梧,光線映出他的臉龐,一生戎馬刻下的累累傷痕。“我應該判你目無軍紀,革除軍銜,把你扔到清算人的場子裏,托米莉指揮官,”他強硬地說。“但是,老天好像剛好幫了你一把。”

他拿出一個卷軸粗魯地扔給她。

卷軸的蠟封已經啟開,歐第茨或者他的侍從已經看過了,這是他們的權利。

“拿去。走人。”

片刻的驚疑之後,伊莎德接過了卷軸。她行了軍禮,然後快步走回自己的船艙,展開卷軸飛快地掃視。

感覺就像是一股熔融的鐵水從煆爐澆灌到她的心中。伊莎德此生第一次感覺到如有天意一般,不再是逆風前行。終於,她一身的本領能有用武之地了。

她受命前往都城。終於,她有自己的分隊了。、

伊莎德站在護衛艦的艦首,眺望著地平線。起航以後,這艘船排進了一條長長的隊伍裏,許多船隻都想駛出河口進入海洋。排了好幾個小時之後,等來的卻是細致徹底的登船檢查。入海口的要塞工事由許多士兵把守,防禦通往諾克薩斯的海路。等到他們搜查過遠望號的每一寸甲板,對著伊莎德的命令文件看了不下六輪以後,她終於獲準離港了。

伊莎德出海過許多次,但從沒坐過自己的船。大海從來都讓她感到既震撼又壯美。這是一片無邊無盡的深藍平原,海天交界之處封著一道正午陽光下的隱隱熱浪。

現在,在他們航線的前方某處,伊莎德的命運在等待。一片新的土地即將被探索、征服,最後歸入諾克薩斯帝國的版圖。

她曾經品嚐過榮耀的滋味,那是用刀鋒贏得的機會,但絕對不是什麼亙古長存的偉績。雖然伊莎德已經盡力想忘記,但她心中總是藏著一個格格不入的街頭孤兒——從不會真正把自己交給集體,從不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除非伊莎德得償所願,否則她永不知停歇。

她聽到甲板上傳來厚重的腳步聲,回頭看過去,馴獸大師正走過來。她在一本舊皮封麵的日誌上快速記下最後一個符號,然後合上本子放進了大衣口袋裏。

“景兒不錯嗬?”奧迪倫說著,把指節抵在欄杆上。

伊莎德口氣不善地問:“你為什麼在這裏?”

“我需要一艘船。”

“這是我的船,”伊莎德說。“也是我的探險。記住這一點,我們之間就沒有矛盾。”

奧迪倫聳了聳肩。“要來當兵的那一套就隨你便。我隻在乎我們全身到達目的地,到了以後你別礙我的事,我還要找東西呢。”

伊莎德轉身麵向她。“找什麼?”

“找怪獸,孩子。”他微笑著。“雄偉的怪獸。抓不到它我就死不瞑目。”

他們在開闊的海麵上航行了三周,終於來到了蟒河三角洲的邊緣。這裏星羅棋布地散落著數十座地塊,既有小塊的沙丘,勉強可以站人;也有麵積足以容納村莊的小島。這片群島是南方大陸恕瑞瑪的門戶,也是恕瑞瑪東側未被探索的地區。

水道上停滿了小船和木筏,漁民和當地的小販正在尋找做生意的機會。一艘諾克薩斯船的出現,即使是像遠望號這樣的護衛艦,也是罕見的景象,所以引來了不小的騷動。生活在河上的居民幾乎從不會錯過兜售商品的機會。

伊莎德從船長室來到主甲板,發現船身周圍擠滿了當地人。形形色色的男女站在各自搖擺不定的船上叫嚷喧嘩,舉著一把把鮮魚和各種小飾品,引誘著船上的水兵和船員從欄杆邊探頭向下望。奧迪倫已經下到了當地人中間,用他們的語言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而他手下的捕獸人則在與當地人對照印證他們的地圖。

“沒時間讓你們閑扯了。”伊莎德說。有那麼一小會,她想象著把船上的鐵炮對準擋路的小船和舢板,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對於這支已然資源短缺的探險隊來說,這種行為是不必要的開銷,而且還是活著的當地人對她更有價值。

“別緊張。”奧迪倫在底下對她喊。他仔細端詳著一塊雕琢精美的木頭,然後扔回給失望的小販。“過了這塊兒以後的水道就開始危險了。別急著拒絕人家的好臉色。”

伊莎德寸步不讓。“我們補充一些物資和淡水,再加一名向導。任何人不許上岸。”

奧迪倫非常誇張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繼續與當地人說話去了。伊莎德讓自己不去管那位馴獸大師,因為她要確保為數不多的諾克薩斯水兵在船上堅守崗位,保持警惕。就在她剛好檢查完一遍船上的火炮和炮手的時候,她看到奧迪倫把一個人從舢板拉到了船甲板上。

“我給咱們找了個向導,”奧迪倫說著,附xia身聽那個人用當地語言說了些什麼。“他說歡迎來到蟒河,他能帶我們去上遊。”

“好,”伊莎德簡練地說,她想盡快啟程。

那名向導又對奧迪倫說了什麼。“但他問,我們為什麼要去上遊?”馴獸大師說。“那地方有什麼好的?”

“告訴他,”伊莎德說,“等我們的任務完成,它就屬於諾克薩斯了。”

他們補充到的物資是一些奇形怪狀的當地水果和醃魚,之後探險隊就駛離了這個漂浮的貿易點。小島變得密集了,零星土地之間的水路迷宮越來越狹窄,最後能讓遠望號行駛的隻剩下一條寬闊、黑暗的河流,伸向雨林的深處。

他們在風平浪靜的水麵上度過了數日,每一天目之所及都是最真實、最原始的野外。她和自己的船員是第一批看到這片未馴之地的諾克薩斯人,伊莎德美美想到這點,內心就澎湃不已。這裏自有一種美感,蔥鬱的草木掩映在爆發之勢長出的樹冠下,林葉間還令人眩目地點綴著不同顏色的花朵。

這裏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向導一路不太情願地帶他們航向更深處,指認了許多地標,讓船避開了所有暗礁和淺灘。但與此同時,伊莎德感到一陣難以抗拒的瘙癢——最開始像是想象出來的,然後越來越真實、越來越強烈。河流周圍彌漫著一層幽暗,似乎被一種陰影籠罩。但是這陰影卻看不見,隻能感覺到。

伊莎德發現自己的手總是會下意識地遊移到腰間的劍上。她總是挪開手,然後專門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但那寂靜的恐懼卻一直都在,滿滿地滲透進她所能看見的一切。

伊莎德下令全隊保持機警,然後跟正在海圖上繪製航道的領航員談話,再去檢查了船上的倉庫。她爬回主甲板,從自己的血崖幹糧裏揀走了一隻鼠鼻蟲。這時,她聽到有人在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