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特別篇 星之守護3
我和金克絲回到營地時天已經擦黑了。波比正在對付一捆柴火，看得出來她不太高興。金克絲大聲地嚼著曲奇，咋咋呼呼地告訴大家我們回來了。
“你去了挺久的呢。”波比抱怨了一句，又撿起一塊木頭，準備削成合適的大小。
“噢噢，你來了！”璐璐跳下樹樁，衝過來給了我一個擁抱。至少還是有人希望見到我們的嘛。
“瞎操心什麼，小家夥。”金克絲把裝有橘子的袋子扔到野餐桌上。”我帶了橘子和一些曲奇。”她看了看袋子裏麵，拿出最後一塊曲奇。”我是說，我帶了橘子和一塊曲奇。”
金克絲把曲奇掰成兩半，給了璐璐一半，自己留下另一半。
“呐，給你的，老好人。別說我自私噢。”她說。
璐璐抬頭看著金克絲笑了。波比又抱怨了一句。
“好吧。”金克絲說：”隻是因為你比我更瘋而已。”她把剩下的半塊曲奇也給了璐璐。”還因為我連渣渣都不想給波比。”她故意大聲地假裝耳語道。”喂，我們是不是要找些東西來點把火啊？”
“你說的是篝火吧。”我說。
“對，就是那個。”金克絲把手伸進滿是星星和彈頭圖案的提包裏。我能聽見小黑吱吱的叫聲，還有清脆的扳機響動。
“喔哦，別用能力。”我搖搖頭。
“掃興。”金克絲翻個白眼。波比劈著柴大笑起來。
迦娜往篝火堆裏放了一把幹燥的鬆針，然後劃了根火柴。幾秒鍾後鬆針便著了。一縷青煙嫋嫋升起，迦娜輕柔地吹著氣，在火焰中心塞進一根粗柴。她戳戳弄弄，在火堆裏搭出了一個木頭的尖頂，然後給了金克絲一個滿意的笑容。
“這不算作弊嗎？”金克絲把空了的曲奇袋子扔到桌上，誇張地歎了口氣。她四下張望，想找根棍子。”隨便吧。我們帶了棉花糖嗎？”
波比把一堆切削整齊的圓木放在迦娜身邊，說：”棉花糖不是你負責帶的嗎？”
“噢哦哦哦對。”金克絲大聲嚷道。她從提包裏翻出一袋棉花糖，用一根細長的棍子串了四個。”我還帶了一條毛巾呢，小矮子。我很負責的。”
我揀了個樹墩子，在迦娜附近坐了下來。她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你還好吧？”我問。她點點頭。
“我覺得我隻是需要一些新鮮空氣。”
我對著四周的樹林比了個手勢，笑著說：”嗯，我覺得我們來對地方了。”
迦娜又點點頭表示同意，不過不像我這麼熱情。還沒等我再問，璐璐拍掉手上沾著的曲奇碎屑，爬上了迦娜身邊的樹樁。
“迦娜給我們講個故事吧。”她說。
“璐璐，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故事。”
“鬼故事怎麼樣，迦娜？你年紀這麼大，總該聽過一兩個鬼故事吧？”金克絲補了一句。
迦娜對著金克絲挑起了紫色的眉毛。
“拜托嘛。”璐璐懇求道。
迦娜做了個深呼吸。看來今晚誰也沒法狠心拒絕璐璐。
“好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道光芒獨身對抗著茫茫黑暗。”迦娜開始了。
“是最初的星星的嗎？”璐璐問。
迦娜點點頭。
“是的。一開始的時候，最初的星星是孤單的。過了一段時間，它不想再這麼孤獨下去了，於是便調集起全身的光芒，散布到整個夜空中。”迦娜溫柔地朝天揮手，向我們頭頂繾綣的星河致意。
“這就是我們的來曆。”璐璐驕傲地說。
“是你，是我，還有動物和森林。甚至包括金克絲。”迦娜笑著繼續說：”每個人都分到了一點星光。這光芒蘊含著強大的力量，最初的星星知道必須保護它不被黑暗侵擾。於是，最早被選中的星之守護者據說渾身充滿了光芒，非常強大。”迦娜的聲音稍微低落了一些。”但是，他們因此明亮地燃燒著，燒得很快。”
“這不就是我們來這兒的原因嗎？”波比困惑地插嘴。”我們的責任就是保護最初的星光呀。”
“沒錯。”迦娜看著我。”但這不僅僅是責任，更是我們的命運。是我們共同的命運。最初的星星很明白，這份責任如此重大，一個人根本無力承受。”
“有沒有人曾經不想這樣任人擺布，你知道，就是反抗這套什麼鬼命運的說法？”金克絲用插著棉花糖的棍子捅了捅燃燒的木柴，敲出幾粒火星。我有些驚訝，她居然會有心思搭理烤棉花糖之外的事情。
“曾經有一位星之守護者，覺得自己受夠了這個輪回。她不想重新變回星光，隻想保持她自己的模樣。”
“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金克絲麵對著迦娜說。
“據說她最先抵達的是一個充滿了黑暗的星係。”迦娜繼續說。
“她有找到自己的姐妹們嗎，像我們一樣？”璐璐問。
“有啊。”迦娜說：”而且因為她所在的地方是銀河係中最黑暗的角落，她們就是她最重要的夥伴。她們度過了十分快樂的一段時光。她很開心能和她們在一起。然後有一天，戰爭來了。一股可怕的邪惡力量降臨了，迅猛又恐怖的力量。她在戰鬥中失去了自己的姐妹們，所以她傷透了心。”
“要是我我也會很傷心的。”璐璐吸了吸鼻子。
“我也是的，璐璐。”迦娜抱了抱璐璐。”但是據說，她並沒有一味地悲痛下去，反而是憤怒地拋下了最初的星光。他們說，她追到了那股邪惡的源頭，希望能夠找到辦法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璐璐身子一顫，往迦娜身上靠得更緊了。
“她還活著嗎？”波比問。
“我不知道。”迦娜想了想。”如果她還活著，那她的光芒就已經很老了。”
“比你還老嗎，迦娜？”金克絲嘲笑道。
“是的。”迦娜頂了回去。”比我還老。”
璐璐打了個嗬欠，”這是個真實的故事嗎？”她問。
“我不敢肯定，璐璐。”迦娜小聲地說。
周圍很安靜。夜幕沉沉，隻能聽見柴火的劈啪聲。我決定打破沉默。
“好吧，流星雨還有大概四個小時就開始了。要不我們先睡一會兒吧。”我提議道。
迦娜攙著困倦的璐璐站起來，往兩頂帳篷之一走去。我緊隨其後。波比攔住我，指了指另一頂帳篷，然後趕上迦娜超過了她。
“你和金克絲一起。”波比低聲說。”她打呼嚕。祝你好運。”
“我聽到了，小不點。”金克絲往嘴裏又塞了一把棉花糖。
“別擔心。”迦娜拖著璐璐走進帳篷。”我會照顧她的。”
我笑了一下，提起一桶水正要澆滅篝火。我抬頭看天，數不清的星星鋪滿了夜空。數不勝數。也許還有數不清的星之守護者。和我們一樣。自己並不孤獨的感覺挺好的。我搖搖頭，甩掉這些想法，把水澆在火堆上。柴火嘶嘶作響，騰起一股蒸汽。餘燼熄滅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在夜色裏。
我鑽進了黑乎乎的帳篷裏。金克絲已經發出了吹哨似的鼾聲，而波比在另一個帳篷裏砸吧著嘴。雖然算不上寧靜祥和，但至少我們在一起。帳篷頂上有四個洞，我能看見外麵的天空。我開始數起這個世界之外的星星。
還沒有堅持到十，我就被睡魔帶走了。
黑暗一如往常，但這次夢境已經大有不同。
除了我一個人待在黑暗的井底，我們都在這兒。璐璐、迦娜、金克絲和波比。我們都被扔到了這片黑暗裏。她們的鎮定全都煙消雲散了，隻剩下恐慌。她們的聲音模模糊糊地疊在一起，懇求我帶她們離開。
在我們頭上很遠很遠的地方，我能看到一捧星星。它們的光芒翕動著，似乎即將熄滅。它們也在呼喚著我，但我根本碰不到。我動彈不得。閃光的灰燼如雨般飄落，灼灼地穿過我的指間。在光芒徹底融進黑暗之前，我認出了那是什麼。
星之守護者的徽記。已經支離破碎。
一股看不見的重量撞中我的心口，幾乎把我砸暈過去。我被按得又沉下去了一點。頭頂的星光愈發黯淡了，而且正在遠去。那重量上下跳動，不停晃動著我，但我的手腳都像死了一般不聽使喚。我被困在黑暗裏，徹底凝固了。
重量不再動彈。但我還在下沉。
“沒用的。”波比的聲音既頹然又憤怒。聽起來她離我近了一些，但我仍然夠不著她。
“來，好好看著這事該怎麼辦，小矮子。”
一聲金屬的刮擦，伴著液體晃動的聲響。冷水劈頭蓋過來，驚得我大吸了一口氣。我溺水了。這次是真的。我竭力咳嗽著，眼睛眨個不停地睜開了。那隻是個夢。大概是吧。我終於看清了胸口的重量，顯然是波比的形狀。
金克絲高高在上地站著，手裏拎著一個空水罐。”噢快看，我們英勇無畏的隊長醒了耶。”
“你們倆有必要嗎？”我抹著眼睛，用富餘的一件運動衫吸幹睡袋裏的水。
“璐璐不見了。”波比飛快地說。
下一個瞬間，我已經站在了帳篷外頭，手裏還在提著鞋子。我掀開璐璐的帳篷門簾。她的睡袋空空如也，迦娜的也是。
“迦娜甚至都沒帶上我給她做的手杖。”金克絲聲音尖銳，露出了一絲焦慮。”要是老太太摔倒了爬不起來怎麼辦？”
這比那個噩夢還糟糕。
“沒有你的話我們沒法出去找她們。”波比堅持說：”你說過的，我們的責任就是同進同退。”
“我隻是想往你頭上澆一罐水，看看會怎麼樣。”金克絲說話的音調顯得滿不在乎，但她的神情卻騙不了人。
“我們可以出發了嗎？”波比拉著我的手臂。
迦娜的枕頭上放著一張璐璐的畫，畫著我們五個在草坪上，齊齊望著天空。新的星星，璐璐說過。等我仔細看清楚畫麵的時候，感覺心沉到了肚子裏。畫上的螢火蟲，發著黑色和綠色的光，圍繞在我們身邊。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看向波比和金克絲。我從來不記得她們兩人臉上曾經出現過同一種表情。而現在，兩人的擔憂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手電的光芒無法穿透這深沉的夜。
“波比，拿上你的錘子。金克絲，叫醒小白和小黑。”我說：”是時候動真格兒的了。”
我手杖的光芒比手電筒強得多，但卻無法平息我不安的心跳。我停下腳步，好好地研究了另一隻手裏抓著的營地地圖。不幸的是，璐璐肯定是找到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我們已經離開營地邊緣相當遠了。
“這附近有一塊空地。”我說：”一片岩地把它隔在了營地外。”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地方，用來迎接新來的星星。”金克絲喘著氣說。要是隻是爬山，她顯然不至於這麼喘。”都怪那些爛曲奇。”
波比握緊了錘子：”我們走。”
樹林變得愈發稀疏起來，終於變成了一片空草地。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金克絲低聲吹了個口哨。
真的美極了。
一片低垂的霧氣如緞麵的被子般覆蓋著空地。月光花叢中間雜著小小的野薔薇。藍色的小花從霧氣上探出頭來。白色的花崗岩倒映著銀色的月光，點綴在幽暗的草坪上，恰似頭頂的一方星空。而此時，流星雨也正好開始。
空地中央擺著一塊紅白格子的野餐布，綠色頭發的小璐璐正坐在那裏。她甚至還帶來了橘子。
“噢，感謝最初的星星，她在這兒呢。”溫柔的風吹散了一層霧氣，迦娜從附近一棵高大的鬆樹後麵走了出來。她肯定是從營地的另一個方向過來的。即使是她的呼吸也有一些急促。
“拉克絲！”璐璐跳起來。我沒法忍住不跑向她。我跑得很快，感覺地麵都在顫動——等等，不對。我停了下來，但是大地還在震顫。霧氣裏有一道綠色的暗光開始搏動，看起來像是病人的靜脈一樣。與此同時，還有一陣隆隆的震動，與躍動的光芒一起傳來。
“璐璐。”腳下的岩石發出深沉的低吼，我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我們並不孤單。新的星星就要來了，拉克絲。”璐璐眼底的無憂無慮消失了。她抓住我的手說：”我在夢裏見到他們了。”
她就站在我身邊，可她的聲音聽起來卻是那麼地遙遠。就好像她仍然被困在那個夢境裏。
金克絲、波比和迦娜在草坪邊緣圍成一圈。大地在我們腳下起伏。
“退後！”我大叫。
但是我的警告太晚了。地麵裂開，縫隙變成了深深的溝壑。霧氣翻滾著散開，一群像狗那麼的黑色昆蟲爬了出來，發出古怪的綠色光芒。
我的手杖射出一道星光，正中最近的一頭怪物。光芒穿透了它帶著翅膀的甲殼，爆出一團惡心的熒光綠色粘液。
“星光在上。”我喃喃地說。”它們有翅膀。”
我對著其他人大喊：”它們有翅膀！我們不能讓它們接近營地！”
“喲吼。”我聽見金克絲仿佛事不關己的呼哨。”小白。小黑。誰才是最凶的？！”她話音未落，導彈就飛了出去。”來吧小墩子！除蟲時間到了！”
“你不用跟我廢話，火箭妞。”波比吼了回去。
我看到迦娜的身子離地升高了幾尺。”穩住，璐璐。”我感覺她的手指握緊了。迦娜的聲音回蕩在空地上。
“寧靜！”一股強風吹開了霧氣。幾隻怪物被旋風裹住，甩到了樹幹上。霧已經散了，我現在才看清這些惡心的東西比我想的還要多。這可不是什麼騷擾。我們完全是寡不敵眾。
“看！新的星星！”璐璐大叫。
五道光線劃破了天空，徑直向我們墜落。我盯著它們的軌跡直到落地。光線精準地擊中了草地，一共是五個著陸點。巨大的撞擊碾碎了好幾隻怪物。
等到煙塵和粘液止息之後，我的下巴都驚得快掉在了地上。
是阿狸，還有她的跟班們。厄運小姐、辛德拉、伊澤瑞爾，還有那個安靜的薄荷色頭發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