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微醺,清澈的湖麵倒映著輕靈的月光,將它朦朧的身姿不斷擴大。碧波浩渺,滿目的芙蕖在夜晚仿佛沉睡了一般,無聲靜默,卻掩不住這一湖碧水的瀲灩。
一葉扁舟,自西邊輕輕劃來,高台綠影,統統化作寧然的點綴,不斷的遠去。
“好漂亮的湖光夜色。”沈越溪立在船頭,遠目眺望,忍不住心曠神怡。
“等到朝陽升起的時候,會更好看。”禦千行淡淡的說著。他不明白沈越溪為何大半夜的要來碧雲天看湖。
不過,她當時說的那麼輕柔,輕柔的仿佛一團雲朵,軟的他心都要化了,看著他的眼神,撇去了往日的堅毅,帶了一抹殷殷的期待。
被這樣期待的目光看著,他鬼使神差的就撇下了青艾,帶她來了這裏。
他覺得很不好,這樣不可控的東西越來越多,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千行快來,是流星!”沈越溪忽然興奮起來,激動的指著天上的流星,笑著招呼他。
巧笑嫣然,純澈無垢。禦千行忽然就笑了。
他不喜歡不可控的感覺,但是——他喜歡她。
“我娘說,看到流星是要許願的。”她興奮的說著,立刻閉上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翩若蝶舞,滿臉虔誠的樣子,在月光下,竟顯得莫名的聖潔起來。
禦千行一愣,輕紗籠月,寂靜無聲,卻仿佛滿世界的花,都在這一刻開遍了,他默然無語,竟似瞧癡了。
“好了!”沈越溪開心的睜開了眼。
“什麼願望?”禦千行醒神,淡淡一笑,輕輕的滑動船槳。
“說出來就不靈啦。”沈越溪笑著坐在了他的對麵。
“我會讓它靈的。”禦千行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絲篤定。
沈越溪就笑了:“你說的哦。”
“我說的。”禦千行肯定,刀削般霸道的麵容在月光下姿顏逸絕的讓人心馳神往。
沈越溪抬頭,看著皎潔的明月:“我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沈越溪低低的說著。
曾幾何時,她看到書中的才子佳人許下這樣的願望,嗤之以鼻。呈祥還笑她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一旦喜歡了,就真的,隻有這一個願望了啊。
“過來。”禦千行忽然開口。
“幹嘛?”沈越溪不解,但還是走了過去。
剛走過去,寶藍色寥綃曲直長袍,就穩穩的罩在了她的身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還沒開口,一雙大手毫不客氣的將她攔在了懷中。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馥鬱的青草香氣沁人心脾,他抱得那樣緊啊,好像忍不住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她一時五味陳雜,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隻是靜靜的倚在禦千行懷中,聽著他穩健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漸漸跟自己的心跳重合。
“會一直在一起的。”禦千行忽然開口。
沉穩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可忤逆的氣勢,讓她擔憂的心,突兀的平和下來。她忍不住伸手,僅僅的攬住他的腰。
得君一諾,定不負相思意。
“日出了。”不知過了多久,禦千行的聲音忽然響起,沈越溪抬眼,正看到那一抹眼裏的朝陽正從天邊冉冉升起。
滿湖碧波搖蕩,仿佛一層層流瀉下來的金紅色沙子,傾灑著擴展開來。滿湖的芙蕖仿佛迎接的精靈,綻放出各色的花蕾,倒映著碧波搖曳生姿。
“好美。”沈越溪瞧癡了一般,竟挪不開眼。
忽然,她的臉被溫柔的掰了過去了。
“怎麼……”話未出口,一片溫柔的柔軟,就落在了她的唇邊。
她驚得瞪大了眼,卻看到禦千行微閉的眼眸上,灑下層層金紅色的朝陽,落在心上,仿佛要刻進心底。
時間仿佛靜止,有的隻有禦千行略帶沉重的呼吸。若不是青艾來找禦千行,也許她以為,就可以這樣站到天荒地老了。
楊柳堆煙,雙燕齊飛,轉眼間已是七日之後。禹虛學院依舊的忙忙碌碌。藍桑成的課上,所有人一如既往的專心致誌,隻有沈越溪看著窗外,思緒有些飄忽。心裏總是不經意間想到禦千行的模樣,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那夜的光景仿佛夢中一般,青艾來找禦千行有要事,禦千行走的匆匆,到現在,她都沒有看到他,心裏不免幾分惦念。
不過她也不是光顧著惦記禦千行了,她這幾日,也沒閑著,六戊九變已經能夠運用嫻熟了。本來六戊九變也就是加持功法,主要的還是她往日的古武基礎。如今隻有十年的時間,她不敢怠慢。
等到下次見到禦千行的時候,必須請他幫忙,找一下殺敵爹娘凶手的,圖騰一族的下落了。十年,很快就會過去的。
“沈越溪。”藍桑成忽然眯了眼睛,大叫一聲。
“到!”沈越溪立刻站了起來。
“我剛才講到什麼地方了?”藍桑成背著雙手,危險的盯著沈越溪。
“您剛才說鬥氣的加速,需要……”沈越溪一字不落的說了起來。
藍桑成眼中有一絲迷惑,但很快就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算你蒙對了,下次再敢走神,校史去抄個五百遍!”說完,正好下課,他不爽的瞥了一眼沈越溪,這才走了出去。
“……”沈越溪暗自冷汗,就知道藍桑成喜歡罰她,走神的時候,還不忘聽一耳朵,不然,五百遍的校史啊,她想想就覺得可以去撞牆了。
不過自打上次見識了藍桑成的上課態度後,她現在好歹也算是聽進去了一些,覺得鬥氣和古武,有的時候,竟然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如今心煩意亂,沒時間去仔細研究而已。
“沈越溪。”珍靈郡主大大咧咧的推開了坐在沈越溪前麵的人,一股屁坐在了她的對麵。
“要一起去吃飯?”沈越溪好笑。珍靈郡主自打大肆宣揚了自己是她的閨中密友之後,吃飯上廁所總是不會忘記她,引得周圍的人指指點點。
珍靈郡主卻說就是要這個效果,這樣大家才能記住她。她頓時無語,這就是所謂的作戲做全套麼。可是這樣的結果,無非是大家覺得她巴結珍靈郡主,背後說閑話而已。
“吃飯是肯定要去的,不過嘛,吃飯之前還有個事。”珍靈郡主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素雅的請帖。
“一般請帖都是大紅大紫,這請帖蘭玉生香的,倒是雅致的很。”沈越溪眼尖,看了之後,不禁品評起來。不明白,珍靈郡主給她看這個做什麼。
“廢話真多,給你的!”珍靈郡主笑著塞給了她。
“給我的?”沈越溪一愣,伸手打開,不禁臉色微變。
“赫連嘉靜邀請我們遊湖,特別強調一定要帶你去。”珍靈郡主懶洋洋的說著。
“赫連嘉靜有時間跟我們遊湖?”沈越溪一時臉色變幻,心裏有些怪異的感覺。
“她現在還不是王妃呢,自然有時間的嘛。去不去啊,明日午時。”珍靈郡主說著,已經拖著她走向飯堂。
沈越溪死死的看著手中的請帖,沉默不語。
“赫連嘉靜的爹是如今的宰輔,勢力非常大。你以後反正要在我禹虛海閣紮根的,多結交一些人總是不會錯的。
本來昨夜之後,我預料到會收到很多邀約的。赫連嘉靜的名聲向來很好,她一般不會主動約人的。上次約我們,我以為就是客套幾句,竟然真的下帖,倒是我預料之外的。
說不得她看你對眼呢,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啊。要是你們相交甚歡,日後她可是王妃啊,這關係立馬就上去了,以後在禹虛海閣,看誰還敢說你的不好!”
珍靈郡主說道這裏,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
“你聽到那些閑話了?”沈越溪看她的樣子,微微心暖,她一定也是聽到了學院裏的閑言碎語了。
“你不是從來都不在乎這些流言蜚語的嘛。”珍靈郡主自知說漏了嘴,立刻板起臉看她。
“那倒是。”沈越溪淡笑,覺得珍靈郡主幾分可愛。
“廢話少說,那明日午時就準時赴約咯。”珍靈郡主拍了沈越溪一把。
“這……”
“什麼這哪哪這的,就這麼說定了。未來王後的邀約,別人求都求不來呢。真當我問你意見啊。你今天不答應,我綁也得把你綁去。”珍靈郡主一拍板,就這麼定了。
珍靈郡主一會一個王妃,一會一個王後,她的心裏真是非常的不舒服,眼前總是珍靈郡主挽著禦千行的模樣。
她多麼想拒絕,再也不要看到赫連嘉靜,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抗拒著的同時,心裏卻又特別的想去。矛盾複雜的心裏,她搞不明白……
“喂,你沒事吧,臉色怎麼又是這副樣子?”珍靈郡主一回頭,看到沈越溪陡然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沒事,沒事,估計是肚子餓了,吃完飯就好了。”沈越溪輕聲敷衍著,心中卻泛起一陣陣難受。
“那就快點吃飯,明早我繼續找人來接你。”
“不用了吧。”沈越溪想到那天的折騰,頓時臉色又差了一分。
“女為悅己者容,你今天是沒有喜歡的,指不定明天遊湖就能撞見一個呢,要時刻注意形象好嗎,好歹都是我珍靈郡主的人!”珍靈郡主瞪著眼睛,沈越溪頓時無語。
夜黑的無聲無息,皎潔的月光灑下輕柔的光芒,沈越溪的房間,吱呀,輕微的響動,一個身影緩慢的走了進來,輕車熟路的坐在了她的床邊。
輕紗籠煙,映照出禦千行霸道的麵容,隻是這一刻,不知是不是月光的關係,他冷漠的臉上,多了溫潤的笑意,輕輕的拂去她臉上的碎發,眼神中有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柔軟和寵溺。一陣清風吹來,他微微皺眉,起身,親手關上了那扇半開的窗。
“王尊。”青艾忍不住開口。王尊剛從北麵回來,他不先回皇宮,卻徑自來看沈越溪。這才七天不見啊……況且,十二羅刹的其他人已經在大殿上等候了,王尊真的不能久留。
禦千行卻似沒有聽到一般,附身在沈越溪額前輕輕一吻,繼而深邃的眼中柔情一閃而過,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沈越溪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天光已經大亮。她差異的看著關上的窗戶。難道自己腦子不好使了?她怎麼記得,她半開著窗戶透氣,忘記關上就睡著了?
不過現在可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珍靈郡主的人已在外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