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貫眾愣了一愣,緊接著淚珠就在眼眶裏麵打轉,怎麼呢?這黃貫眾年輕的時候窮困潦倒,再加上風寒,在大雪天病倒在屠蘇城聶府門前,聶曾青恰巧出門,一開門看著黃貫眾暈在自己府門口,趕忙搭救,喂水喂飯,救了黃貫眾一命,又出錢幫黃貫眾在城中開了一個小藥房,對黃貫眾有救命之恩。那黃貫眾怎麼不認識聶天驕呢?剛才也說了,黃貫眾知道聶曾青年輕時候的諢號就做百手仙,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聶夫人剛剛懷了聶天驕,所以黃貫眾根本不認識聶天驕,後來見過一次聶天驕,那一年聶天驕才七歲,現如今聶天驕已經二十多了,黃貫眾早就認不出來了,再加上聶曾青這偌大的家業,天天忙裏忙外的也沒有時間和黃貫眾多敘,所以兩人雖然住的近,卻很少往來,但是黃貫眾是重情重義的漢子,聽到昔年救命恩人駕鶴西遊,不住淚濕前襟。
黃貫眾眼珠子瞪得血紅,一嘴鋼牙咬的嘎吱吱作響,從牙縫裏擠出這麼兩個字來:“是誰!”
端木凇一看,心想:得,這又一個要報仇的。趕忙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黃貫眾聽了又怒又悲,怒的是碧教與謝家唯利是圖,悲的是聶曾青英雄一生最終落得如此下場,向端木凇一拱手道:“端木兄弟,為兄去取那老者項上人頭!告辭!”
說完了邁步就往外走,端木凇趕緊攔住,道:“黃兄,這老者人頭好取,這聶兄弟怎麼辦?”
黃貫眾一跺腳:“如何是好?”
端木凇擺了擺手道:“黃兄,這聶老爺子的仇怕是讓聶兄弟去報最好,可是聶老爺子在西去之前千叮嚀萬囑托,莫要讓聶兄弟習武,因此小弟跟聶兄弟說要他為父守孝三年,三年過後,聶兄弟執意要練武報仇,黃兄便將這一身不世的能耐交給他,若是那時他已然釋懷了,那也是遂了聶老爺子的遺願。”
“好”黃貫眾點點頭道“便是如此,你告訴天驕,若是三年之後他有意要為父報仇,便來虎丘山冷香閣尋我。”
端木凇記下來,將黃貫眾送回懸壺堂,黃貫眾收拾收拾東西,散了懸壺堂,回了虎丘山不提。
再說這端木凇回到房中,折騰了一晚上了,又困又乏,洗了洗臉,倒頭便睡,睡到了未時,聽得叩門聲音,篤篤篤,篤篤篤,端木凇下床開門一看,不認識,道:“你是何人?找我作甚?”
那人打了個躬,道:“公子,小的乃是屠蘇城林府的家丁,奉老爺之命來請公子。”
端木凇聽了點點頭道:“嗯,你先回去吧,我梳洗一番自當上門拜訪林老爺”說罷又從懷裏掏出幾塊碎銀子來,道:“你也辛苦了,去吧。”
家丁接了銀子,謝了端木凇回去複命不提。
端木凇回到客房,叫醒了程苧鐵托聶天驕三人,聶天驕隻能勉強下床,因此在聶天驕房中商議,先是端木凇跟聶天驕說了黃貫眾的一番話,三年守孝,虎丘山拜師等等,然後說了林龍派人來請了,這當年的一番事,三人推舉讓聶天驕去解釋,一來是消除林龍與聶天驕之間的隔閡,二來是恢複林聶兩家的關係,第三是想要撮合聶天驕與林艾,聶天驕聽了是連連擺手:“端木兄、鐵兄、程小姐,非是小弟不想重修林聶兩家之後,隻是小弟如今這般模樣怎麼去見林世伯?更何況小弟腦中想的均是為父報仇之事,兒女私情莫要再提。”
端木凇這三人就勸,聶天驕是讀書人,讀書人性子倔,好麵子,認準了不成了就是來八頭牛都拉不動,端木凇一看沒辦法,隻得讓聶天驕在客房休息,三人到前台,賠了錢,喊小二照顧好聶天驕,怎麼賠錢呢?客店那假山花草婉轉優美的景象都給打成一堆破爛了還不賠錢麼?三人都打點好了,這才出門。
三人拐彎抹角來在了林龍的府上,老管家林忠早就在門口等候了,伸著脖子往外瞅,眉頭緊鎖,嘴裏不住的在嘟囔些什麼,看端木凇三人來了這才喜笑顏開,趕忙迎上前道:“端木公子、鐵公子、程姑娘你們可算是來了,再不來我就要再催家丁去叫了,快進來快進來,老爺在屋裏恭候多時啦。”
林龍為什麼要請端木凇三人呢?這林龍在這屠蘇城雖然家業被聶家占去不少,可是還是地頭蛇,眼線眾多,那天林艾跟端木凇三人說的什麼,三個人又去做了什麼,這林龍一清二楚,他知道聶天驕受傷了,端木凇三人大鬧貨船,甚至程苧與黃貫眾大戰林龍都知道,但是林龍可不知道聶曾青駕鶴仙遊了,請端木凇三人來就是要問問這昔年老兄弟聶曾青的下落。
一進門來,林龍起身相迎:“哈哈哈,端木公子,別來無恙啊。”
端木凇趕忙抱拳道:“多謝前輩掛念,小可無恙。”
“來來來,坐坐坐”林龍招呼三人坐下,管家林忠吩咐人上茶水茶點,忙活了好一陣。
林龍也不拐彎抹角,開口道:“端木公子,肩膀上的傷可好一些了?”
端木凇一愣,心想他怎麼知道我肩膀上受傷了呢?轉念一想就清楚了,這是地頭蛇,有什麼能瞞得過他的?抱拳道:“多謝前輩掛念,小可身體無恙。”
正說話之間,從屏風後麵林艾出來了,一身緊袖短打,頭發像男子一樣挽成發攥,三步並兩步就衝出來了,站在端木凇麵前就問:“聶哥哥呢?”
端木凇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低下頭來沉默不語。
林艾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雙鳳眼都快瞪出來了,看端木凇這般模樣,林艾心裏也明白了個大概,雙眼噙著淚水,說話帶著哭腔,問道:“你倒是說啊,聶哥哥呢!”
端木凇還是低頭不語,這下林艾急了,是死是活倒是說話啊,這半天不說話不急死人麼?林艾還想再問,林龍發話了:“艾兒,不得無禮!”
林艾紅著眼眶看了看爹爹,轉過頭來,砰的一腳踹斷了端木凇坐的椅子的一根椅子腿,然後梨花帶雨的跑到屏風後麵去了,端木凇哪能想到這林大小姐給自己來這麼一腳?端木凇正想著先給這事瞞過去,一會林龍問完了話了,讓程苧給林艾好好說說這事,然後把在貨船大牢裏聶曾青給程苧的那塊玉佩當作信物給林艾,以便日後兩人好想見,端木凇想的挺好,正想到這,砰的一聲響,然後端木凇一屁股就坐在地下了。
“這……這……真真豈有此理!”林龍也生氣,這算什麼事?“端木公子,老夫教女無方,還望恕罪。”
端木凇站起來直咧嘴,要罵人他也不會,要打人端木凇也知道這是林艾氣急了,那就認倒黴想揉揉吧?還沒法揉,莫說是在林龍堂上這不好看,就是不在這堂上,端木凇身後還有程苧呢,趕忙起來道“無妨無妨。”
管家林忠吩咐人搬來椅子重新坐定,端木凇這才跟林龍說出了實情,怎麼夜探貨船,怎麼發現聶曾青,怎麼發現碧教徒,怎麼救出聶曾青來,聶曾青怎麼身亡的,都說了,唯獨有一點沒說的就是聶天驕,就說讓武林高人救走了下落不明,林龍知道聶天驕就在客房裏,可是也沒點破。
等林龍聽完了,林龍氣的胡須都拽掉了幾根,萬萬沒想到這三年前並非是老友不救而是自身難保啊,想到這林龍啪的一聲拍案而起,道:“端木公子,老夫多謝你將實情說出,這碧教、謝家實在可恨,我林龍與他不共戴天!老夫不能相送公子,還望公子海涵!”
端木凇一聽,這趕自己走了,連忙起身道:“不勞前輩相送,還望前輩保重,晚輩告辭。”
說罷就跟鐵托程苧倆人出來了,三人這睡了大半天,到林龍府上也沒吃什麼東西,腹中饑餓,就找了一家小酒館吃飯,一路上鐵托哼哧哼哧的鼻子直出粗氣,三人坐下了,端木凇就問鐵托:“鐵兄,這一路上悶悶不樂為了什麼啊?”
不問還好,一問這鐵托就炸了鍋了:“那林龍老匹夫,你我三人舍生忘死的給他打探消息,救他朋友,到最後就說了個謝字就給我們趕出來了,天底下怎麼還有這種人!”鐵托本來就是個粗人,嗓門又大,這一說話就跟銅鑼一般,酒館裏的人都轉過頭來看這三位。
“就是”程苧在一旁也不忿“還有那林艾,二話不說就動手,哪有這種道理!”
正說著,這大街上就亂了套了,大呼小叫雞飛狗跳的,三人出來一看,好嘛,林龍帶著林艾林忠兩人,後跟家丁護院,密密麻麻一大堆就往西去,看這林龍老眼含淚,怒目圓睜,三縷墨髯隨風擺動,上下牙咬的格格作響,緊握雙拳,大步流星,再看林艾,粉麵覆霜,一張俏臉似是有一層薄冰一般,手中緊握九節鏈子鞭,玉牙緊咬,緊跟在林龍身後,這足足有三百來人,各執兵刃,殺氣騰騰的往西走。
端木凇還想上去問個究竟,鐵托一拉他道:“端木,有好戲看咯!”說罷進店結了賬,邁開步就跟在這大隊人馬後麵,端木凇程苧一看,跟著吧,看看這位林龍林老爺要搞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