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人言之鑿鑿地告訴你,他看見了邪道三大掌門站在一起,那麼你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這個人多半是個騙子,並且,他不是一個人。
因為這個世上同一時間看見過魔音宗、千山墳與絕劍穀三大掌門的人都死了。
然而,必須要指出,這一次是真的。
落陽城。一座極度平凡的古宅中。
時近正午,日光在一瞬間內穿透密厚的雲層,透射下來。
宅中龐大的院子裏,一片黑壓壓的人群,約莫有三百人之巨。每個人手上都是拿著一把明晃晃的武器,在極度炙熱的陽光下泛著寒光。
其中一個人影忽然打了一個長長的嗬欠,這是沉寂的院子第一次發出了動靜。所有人聽到這聲嗬欠,臉上都是有些緊張,目光齊齊投向了站在前方的那幾個人影。
前方幾道人影,卻是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既沒有人嗬斥一聲,也沒有人出手懲戒。他們就是這般靜靜地站著,仿佛石雕一般,在地上生了根,深深地紮了下去。周圍的光陰流逝白駒過隙,全然與他們無關。空氣中一片肅穆,便是連風吹到了此處,也是被生生阻滯,消隱無蹤。
而在這一片沉寂當中,院子裏一間很是普通的廂房,廂房略顯破舊的房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
三個看似蒼老的身影相讓著走了出來。
當前一個,滿頭亂發,胡須也是蓬蓬鬆鬆如刺蝟一般,須發皆白,照理說年齡很大,可是整張臉上不見一絲皺紋,卻似二三十歲壯年,身穿紫布錦袍,腰間別著一柄古黃色短笛,看上去質樸簡約,他站如蒼鬆,行走間步伐沉穩,有著一代宗師的威儀氣勢。
居中那人,兩鬢如霜,形容枯槁,眉尾猙獰,像是張牙舞爪般,麵容陰冷,透著一股邪氣,不寒而栗。漆黑的雙眸似兩個深不見底的深潭,瞳孔中不時散發著令人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神秘莫測。幹裂的嘴唇勾勒出死灰的氣息,微微向上歪斜的嘴角透出一絲冷笑,似乎心底永遠有一種仇恨……他整個人縮在一個寬大的黑色袍子裏,似是見不得光一般。
最後走出來的一人,身材略顯消瘦,他濃密的劍眉斜斜指向天際,滿頭白發被一把精致的小劍束起,顯得很是齊整。麵容冷峻,透著一絲讓人無法接近的疏離。他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琢而成,棱角分明,線條深邃,他的目光銳利中蘊含著一抹淡漠,不自覺的給人一種壓迫感。
待得三人完全從那屋子中顯現出身形,站在場中眾人麵前的那幾道身影皆是恭謹抱拳鞠躬,齊聲喝道:“恭迎三尊。”
場中站著的數百人則是齊齊跪下,待得前方幾道人影聲音落下,爆發出一陣震天呼和:“恭迎三尊。”
“都起來吧。”當先一人淡淡說了一句,眼睛卻是盯著眼前一道婀娜的身影,沒有一絲笑意的臉上升起一絲柔和的弧度,嘴巴張了張,開口道:“音兒,上回罰你麵壁之事,是師傅一時動怒。隻是那枚玉佩十分緊要,你怎能隨意送人,唉!”
隻見那少女身穿淡綠羅衣,頸中掛著一串明珠,臉色白嫩無比,猶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來,雙目流動,秀眉纖長。她嘴角微微嘟著,一臉委屈,顯然還在跟這個亂發老人置氣。
“桀桀……”一旁麵色陰冷,身子所在寬大黑袍中的枯槁老人怪笑一聲,聲音嘶啞道:“冥烈老魔,沒想到你縱橫一世,到老了連個小姑娘都拿捏不住,實在是好笑,好笑。”
“嗬嗬,”一旁身材消瘦麵容冷峻的老人聞言也是笑了起來,他眸中泛冷,笑意卻溫和,讓人覺得有些矛盾之感,卻絲毫不阻礙眾人對他的畏懼。
被喚作冥烈老魔的亂發老人,眉毛一豎,冷哼一聲,“瘋老頭,你就嫉妒我有這麼個清靈聰慧的徒兒吧!”
“本尊的弟子未嚐比不得你這個徒兒!”枯槁老人黯啞的聲音讓人聽起來極不舒服。
“無常鬼那小子確實不錯,不過想來你也應該清楚,他並非音兒對手。”冥烈老人傲然道:“上回若非音兒苦苦求著要去未央宮轉轉,我豈會讓她輕易出去。”
“桀桀……冥烈老魔,你這記性可配不上你音尊的稱號啊!”那黯啞的聲音再度響起,語氣中有著一絲自得,“我門下有一弟子,天縱之資,身形如煙,擅於刺殺之道,心思縝密,容貌嬌俏,我輩修士抬愛,稱之‘妖狐鬼顏’,你可記得?”
“鬼顏?”一旁的消瘦老人與冥烈老魔齊齊一驚,冥烈老魔開口道:“傳聞百年前那場大戰,妖狐身死,鬼顏凋落,怎麼竟然沒死?”
“修行者,一息尚存,便有轉機。這百年來我尋遍世間奇藥,以蓮子心、紫河車、千年靈芝、巫山淫羊藿等上百種藥材為基,以我千山墳底下數百年沉澱靈氣為引,終於在十幾年前讓得她蘇醒了過來。也不枉費我一番苦心。”枯槁老人黯啞的聲音中似乎有了一縷欣慰,卻又帶著一絲悵惘:“隻可惜她功力全失,這十幾年重新修煉也才達到了紫竹後期罷了。”
冥烈老魔唏噓一番,有些感歎地對一旁消瘦的老者道:“賤老友,這般說來,我倒記起你當年門下也有一個天資卓絕的弟子吧?好像……好像是叫做劍什麼來著?”
“劍完。”消瘦老者淡淡道,眉眼間沒有一絲波動。
“對,就是劍完。傳聞中劍完的劍飄忽詭異,百年前便是達到了紫竹後期境界。若非半道夭折,如今恐怕已經不弱於你我了。”
“嗬嗬,區區孽徒,竟還能讓老友你記這麼久,也算是他的造化了。”消瘦老者溫和笑道,:“兩位老友,莫要忘了今日的正事才是。”
“的確如此。”枯槁老人黯啞的聲音再度響起,“百年來沒有動過手腳了,這正道中人怕是大部分隻知道這世上有三仙,卻快要忘了我們三尊了吧。明日午時,我們便把這回憶再一次帶給他們吧!桀桀……”
“正合我意!哈哈哈……”亂發老人也是一陣狂笑。
所幸整個古宅周圍都是布置了陣法,否則以他這樣的笑法,恐怕會引來宅子外不少路人駐足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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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陽城中發生的事情未央宮似乎一無所知。
一場場的擂台比試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前九名的名額都是已經確定,而最後一個名額的爭搶也將要展開。
“小擂台第十名爭奪戰,對戰雙方,新晉弟子慕楓!”
裁判不帶有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還未落下立即引來眾人歡呼尖叫,而在這陣陣歡呼聲中,一襲灰袍的慕楓右腳對著地板用力一踏,身子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了擂台中,眸子中閃過一絲得色,傲然地掃視著全場。
“新晉弟子,夏結衣!”
待得眾人歡呼過後,裁判又是張嘴說出了一個名字來,他話音未落,隻見一個身著淡黃色衣衫,眉清目秀,淡雅如同水墨畫一般的女子縱身躍上了擂台,小小年紀,卻是讓得人有一些驚豔之感,而此刻,她正用那雙充斥著靈氣的大眼睛焦急地看著周圍的人群,仿佛再尋找著什麼。然而看了半天之後,卻是稍微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
夏結衣身姿窈窕,淡掃蛾眉,一對剪水秋瞳,顧盼流轉間讓得場中不少的觀眾都是看得移不開眼,如此容貌與氣質,令得他們都是心生傾慕。很多人都是放開了嗓子嘶吼,希望場中的女神注意到自己,而未央弟子甚至直接將她的名字叫了出來,一陣比方才還要大上數倍乃至十數倍的震天呼和響起,聽得半空中的楚妙菡與溫紫萱都是有些目瞪口呆,這妮子的魅力還真是大呢!
夏結衣靜靜地站在場中,外界的喧嘩似乎並沒有引得她的多少注意,隻是偶爾間,那一對靈動的眸子會看向四周的天空,但可惜,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期盼的那一道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
慕楓聽到場外那一邊倒的喝聲,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臉上神色極度難看。這本該屬於他的榮耀,竟然被一個女人搶走了!而且竟然還剛好是夏結衣。從方才到現在,他一路過關斬將,敗在他手下的弟子少說也有十來個了,卻一直沒能碰見夏結衣,眼看著最後一次對戰了,以為無法在林傲珊麵前將夏結衣徹底踩在腳下,卻不料這小妞好巧不巧地也闖到了這一步!
“俗話說什麼來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慕楓眼中有著一抹炙熱以及陰冷升起,“既然你遇到了我,那就是連老天爺都不幫你。夏結衣,今天我倒要看看是否還有一個陸小乖來救你。哦,對了,陸小乖呢?怎麼好像很久沒見到他了?是不是又開始做起了縮頭烏龜,躲到哪個山角旮旯裏去了?”
“哼,慕楓,你上次就是小乖哥哥的手下敗將,”夏結衣秀眉微微一蹙,對眼前此人有些反感,道:“憑你也配說小乖哥哥壞話!”
圍觀眾人紛紛附和,特別是一些未央弟子,對數個月前陸師叔與慕楓的那場對戰他們可是記憶猶新。如今竟然還敢在陸師叔背後大言不慚地說他壞話,此刻被夏結衣一說,眾人都是發出陣陣嗤笑聲。即便是其他門派不知個中詳細的弟子,也是在聽到周圍未央門人的解釋之後,紛紛嘲笑,看向慕楓的眼神裏都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