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千夫所指

紮木和見狀,便和阿史明提商量道:“此刻若是讓他走了,咱們卻難回去交代,況且這麼多的西突厥降軍,少了他,恐怕造反”。

阿史明提便點頭道:“紮木和兄弟所言甚是,必須把他留下”。

紮木和冷笑道:“若不是考慮到這些,當時我們何必拚死把他從圍困中救出來,害死了這麼多的弟兄”。

阿史明提道:“咱們此番失敗,全因唐軍背信棄義從後麵偷襲,而他是罪魁禍首,若讓他走了,咱們回去必死無疑”。

紮木和道:“眉兒公主之死,也要有他來承擔。咱們見了阿史那杜爾,便說此番失敗,眉兒公主之死,全因他暗通唐軍,出賣軍情所致”。

阿史明提冷笑著點點頭。二人計議已定,便去聯合泰頓等數位牙將。眾人一拍即合,便都來挽留寒江雪繼續帶領大軍。

眉兒既死,寒江雪此時心灰意冷,萬念俱灰,隻冷冷道:“從此刻開始,我不再是你們的將軍”。

眾人見苦留不住,便都跪下道:“若將軍執意拋下我們,末將們便隻有一死而已。反正我們吃了敗仗,眉兒公主已死,回去死活是個死罪,還不如自己了結了的好些,也可讓人權當是戰死沙場,免得回去帶累家人,辱沒了祖宗”。

數位牙將便都拔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寒江雪萬般無奈,便隻得道:“眾位不要這般,我暫時留下便是。至於所有罪責,我見了阿史那杜爾大將軍,自會承擔,各位請放心”。

眾人起身,便到大軍中宣布,寒江雪為大軍的統領將軍。頓時所有軍士都歡呼起來。

寒江雪抱起眉兒躍上馬來,便令大軍啟程,準備向陰山東南的阿史那杜爾大營而來。

眾軍士收拾刀槍,正準備出發,突然雪地震動,那小林峰山頂的積雪竟滾落下來,耳畔便傳來陣陣地動山搖的轟隆聲。

眾軍士大驚,便都挺起刀槍慌作一團。

寒江雪心驚,知道這是千軍萬馬撲來的聲音,仔細辨聽,竟是從前方陰山腳下傳來。聽這轟隆之聲,起碼有七八萬人馬。

寒江雪也難料定是敵是友,雖那東南麵是阿史那杜爾的大營,但其後麵還有虎視眈眈的頡利可汗,還有那兵不厭詐的唐軍。無論是那一方軍隊,恐怕都是來者不善。

寒江雪遂下令身後大軍布陣,成品字型排開。東突厥的數千軍士分成兩撥,馬軍在前,步軍在右。西突厥的所有數千人馬在左,卻是馬軍步軍前後排列。

寒江雪剛剛布下陣,前麵山腳轉拐處早奔出一隊人馬來。

眾人看得明白,卻正是烏爾術的鐵騎。寒江雪抱著眉兒,勒馬向前,立在大軍前頭。

須叟,那後麵又有密密麻麻的數萬大軍奔來,瞬間便把這陰山腳下擠得如同螞蟻搬家一般。

那烏爾術見前方有一隊軍馬攔住,便勒住馬,細看卻是東西突厥的人馬混雜在一處,一時驚疑,不明所以,便令前軍紮住腳,弓箭手拉弓對陣,飛馬過來怒道:“你等何人?快報上來,否則須叟讓你成齏粉”。

寒江雪正待開口,那紮木和等人急忙奔了過來道:“烏爾術將軍,是我等在此,且莫放箭”。

烏爾術見是紮木和等人,便道:“眉兒公主可在,請出來說話,阿史那杜爾大將軍便在後麵”。

紮木和等人便不敢開口。烏爾術接著道:“怎麼有這許多西突厥鳥軍在此?”。

寒江雪便道:“寒江雪在此,請求見大將軍和傲雪公主”。

烏爾術聽得寒江雪三字,仰天大笑,卻又怒道:“原來是你這漢賊,此刻竟還敢來見”。

寒江雪以為他們竟知道了眉兒的事情,一時竟無言以對。

烏爾術又道:“紮木和,你等眾人難道也背叛了阿史那杜爾大將軍,作了漢賊不成,你們就不怕滅九族”。

紮木和道:“烏爾術將軍此話從何說起,我紮木和生是阿史那家族的人,死是阿史那家族的鬼,如何便成了漢賊?”。

烏爾術大笑道:“你不是漢賊,如何不把那漢賊殺了?”。

眾人正自吵鬧,那大軍中衝出數騎人馬來,卻正是阿史那杜爾和傲雪等人。

阿史那杜爾見寒江雪立在前麵,頓時怒道:“給我殺了那狗漢賊,將其碎屍萬段!”。

眾軍士聽得此令,便一起向寒江雪湧來,須叟之間便把寒江雪團團圍住。寒江雪身後雖有數千大軍,此刻亦不敢動。

傲雪急忙飛馬上來叫住手。便又向阿史那杜爾央求道:“阿塔,他若真串通唐軍,此刻怎會前來送命,況且還有紮木和等人和他在一起,還請阿塔問明原由,再作決斷不遲”。

阿史那杜爾怒道:“還有何好說的,他原來早就和唐軍串通好了,所以我們才中了唐軍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詭計,我阿史那家族數萬老幼此刻皆陷入頡利可汗之手,生死未卜。我十萬大軍腹背受敵,危在旦夕,就算活剮了他,也難消我心頭之恨,你若還是我的女兒,便不要替他求情,否則,我連你也不饒”。

寒江雪大笑道:“我寒江雪是該死,大將軍若是想要我的腦袋,我奉上便是”。

阿史那杜爾大怒,便欲令眾軍士放箭。傲雪急忙央求道:“阿塔,你若還當我是你的女兒,便讓我和他說幾句話,倘若他真的做了對不起我們阿史那家族的事情,就是你不殺他,我也會親手殺了他。求阿塔看在女兒和母親死了的份上,讓女兒去聽他一言,女便是死了也瞑目”。

阿史那杜爾無奈,便隻得長歎一聲默許。

傲雪便打馬衝進包圍圈,勒馬在寒江雪前,伸手給了寒江雪幾耳光,怒道:“你還嘴硬,如今唐軍就在我們後麵追來,側麵又有頡利可汗和統葉的大軍圍堵。若不是你硬拉著我們和你那什麼兄弟趙明成聯手,讓我麼放鬆了陰山東南側鷹愁澗的防禦,唐軍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我們的背後。造成這樣的局麵,你叫我們如何收拾,如何對這十萬軍士和他們的父母妻兒交代,你還敢狡辯,說你無罪!”。

寒江雪聽罷大驚,頓時急血攻心,吐出一口血,幾乎一頭栽下馬來。

傲雪見狀,卻又急忙扶住,便又有些不忍。

寒江雪怒道:“好你個奸賊趙明成,我們都上了他的奸計了”。

傲雪道:“你們怎麼會和西突厥的人馬在一處?眉兒呢?”。

寒江雪頓時含淚道:“眉兒她……”。

寒江雪幾次欲言,卻又忍住。

傲雪怒道:“你個殺賊,快說眉兒怎樣了?”。

寒江雪含淚咬牙道:“我們都中了趙明成那廝奸計。正當我們大敗莫合咄,把他斬首,西突厥軍敗降之際,那趙明成卻突然率軍從後麵偷襲殺來,眉兒,眉兒她……”。

寒江雪竟哽咽,說不出話來。傲雪便對紮木和怒道:“眉兒在哪兒?快帶我去!”。

紮木和等眾人此時驚魂未定,聽得傲雪怒嗬,方回過神來,便急忙膽戰心驚的在前麵帶路。

傲雪和紮木和來到眉兒前,隻見眉兒被一領大氅披風蓋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傲雪驚得目瞪口呆,半晌無言,良久,才撲到眉兒身上大哭。

紮木和等人惴惴不安,一言不敢發,隻低首在一旁侍立。

傲雪把眉兒抱起,向阿史那杜爾走來。

阿史那杜爾見狀,吐出一口血,掉下馬來。身旁眾將驚得立馬跳下馬來,急忙將阿史那杜爾扶起。

阿史那杜爾看著眉兒,許久一言不發,隻有漫天的風雪打在他的臉龐和身上,須叟之間,他似乎老了許多。

阿史那杜爾一把將蓋著眉兒的大氅扯下,解下自己的大氅給眉兒蓋上,揮揮手示意眾牙將把眉兒抬下去。

寒江雪此刻下馬,向阿史那杜爾走來。圍著他的軍士舉著彎刀緊隨。

阿史那杜爾看了一眼寒江雪,慢慢站起,眼裏似乎要射出火來,慢慢舉起右手,身後數百弓箭手便拉弓搭箭對準了寒江雪。

那些圍著寒江雪的軍士閃在一邊,退了下來。

此刻寒江雪在這萬人之中,竟覺得這天地間似乎隻有他一個人一般,他無暇去想生死,甚至他生命中一切相遇相愛過的女人,他竟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寂寞和孤獨襲來,把他包圍,把這天地包圍。

寒江雪在離阿史那杜爾一射之地立住,抬頭看著天空,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阿史那杜爾舉著的手便要揮下,那些拉緊弓箭的軍士眼裏射出的怒火似乎要把寒江雪燒死。

傲雪突然拔出彎刀,飛身過來,立在寒江雪身前,把刀指著寒江雪怒道:“我們把眉兒交給了你,你就是這樣保護她的?我阿史那傲雪今日要親手殺了你”。

阿史那杜爾見狀,那舉起的手便遲遲不能落下。此刻傲雪擋在寒江雪前麵,明裏是要殺寒江雪,其實是來擋箭,讓阿史那杜爾投鼠忌器。傲雪明白,若此時自己不救寒江雪,他必死無疑

寒江雪不理傲雪,自言自語道:“人生若隻如初見,相見怎如不見。眉兒,等著我”。

寒江雪突然一把抓住傲雪的彎刀,便向自己的胸膛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