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忠奸莫辨

兩人把酒肉風卷殘雲般吃了個飽,寒江雪胸口上的五毒神掌卻發作起來,傲雪連忙從寒江雪的懷裏拿出那藥瓶來,又斟滿一杯酒給寒江雪,讓寒江雪吃下一粒藥丸。

寒江雪吃了藥丸,感覺好了些,便苦笑道:“今日已經是第四日了,這裏離長安路途遙遠,若是再耽擱些日子,恐怕真要埋骨陰山了”。

傲雪便道:“待這次回到那邊,我親自向阿塔說明,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長安梨花庵。但不知那‘羞花使者’所言是否屬實,倘若白跑一趟,豈不是耽誤了你療傷”。

寒江雪道:“那‘羞花使者’和你我素昧平生,她想必不會說假話來騙我”。

傲雪道:“但她為何出手救你,卻是個迷”。

寒江雪道:“這隻有到了長安梨花庵再當麵致謝,問個明白了”。

傲雪掀開寒江雪胸口的衣服,見那黑掌印越發黑紫,竟有些向外擴展的趨勢,心裏便一陣難過起來。

寒江雪安慰傲雪道:“相信我吉人自有天相,多少風浪都平安過來了,這一次也一定是有驚無險”。

傲雪卻隻是暗自神傷。兩人在帳中吃喝私磨,不知不覺已經是日暮,正自等得不耐煩,那趙明成卻掀起簾子進來。

寒江雪忙問道:“不知李靖上大將軍作何答複?”。

趙明成正色道:“李靖大將軍聽了寒兄所說的建議,當即派出探子,得知寒兄所說的情況屬實,同意出兵,而且對寒兄在百草嶺和石花灘大戰高句麗敵軍的事跡也有所耳聞,對寒兄甚是看重,並且希望寒兄能和我一起領兵,奇襲那莫合咄部”。

寒江雪道:“能再和趙兄一起作戰,寒某當然求之不得,但是阿史那杜爾那邊此刻正等著我回去說明情況,若我不回,恐怕多有不便。既然李靖大將軍同意出兵,那咱們約好,三日後我們從正麵阻擊莫合咄部,趙兄卻從後麵奇襲。若一舉拿下莫合咄部,請轉告李靖大將軍,那統葉可汗在莫合咄側方,大唐軍若能趁勢西進,必能直抵統葉老巢”。

趙明成拱手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寒兄,咱們戰場上見”。

寒江雪亦拱手道:“戰場上見。我和傲雪公主這便返回,還得借趙兄兩匹快馬方好”。

趙明成笑道:“寒兄一路保重,快馬這便叫人牽來”。

趙明成說著,便令外麵的張千樹去牽來兩匹快馬,於是三人作別。

寒江雪和傲雪騎上快馬,正待揚鞭,那趙明成卻突然叫住道:“寒兄,此去一別,多加保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實人在朝廷,也是有許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且請喝了這壺酒,咱們將來快意恩仇,做個坦坦蕩蕩的好男兒”。

趙明成把一壺酒打開喝了數口,又拋給寒江雪。寒江雪一把接住,把一壺酒喝幹,大笑痛快,便一揚鞭,和傲雪一起朝著陰山北麵而去。

卻說趙明成看著兩人離去,立在帳外負手長歎。那張千樹便過來道:“將軍建功在即,何故長歎?”。

趙明成便道:“我歎人生苦短,卻又有許多身不由己處。明明可以是朋友兄弟,轉眼卻要做仇人”。

張千樹便道:“難道將軍對這寒江雪另有所圖?”。

趙明成道:“不該問的別問,這是在軍中保住腦袋的不二法門,這三寸舌往往是禍胎”。

張千樹立馬便拱手躬身閉了嘴。趙明成笑道:“你是我的心腹,有些事情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需知道,知道的越多,風險也就越大。軍中機密,不該知道的千萬別問,別瞎打聽,對你沒好處”。

張千樹連忙道:“屬下謹聽將軍教誨”。

趙明成笑道:“快去準備吧,叫軍中準備好半月軍糧,馬匹喂飽,箭每人三十枝,兩日後準備出發”。

張千樹道了聲是,便下去。趙明成轉身進帳中來,卻輾轉踱著步子,沉思著。

卻說寒江雪和傲雪兩人回到阿史那杜爾的大營,已經是第二日的午後了,兩人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阿史那杜爾心中雖有疑慮和些許不快,似有責怪寒江雪擅自主張聯合唐軍,但事已至此,隻得隨機應變,遂調三千精兵由寒江雪統領,前往陰山西側,前去支援阿史那眉兒,傲雪留在中軍,隨阿史那杜爾一起負責防禦後方的頡利可汗和雅爾金。

阿史那杜爾手下十數名將領亦各自領命前去布防,大帳中便隻剩下寒江雪傲雪和阿史那杜爾三人。

阿史那杜爾道:“為了穩住頡利可汗,族中十位長老的家眷都在後方,卻沒有想到雅爾金會臨陣倒戈,竟然和莫合咄有勾結,看來撕破臉在所難免,隻是對頡利可汗和雅爾金,咱們需嚴陣以待,不可擅自出擊,受人以柄。隻要眉兒和江雪打破莫合咄的偷襲,雅爾金和頡利可汗自然有所顧忌。倘若唐軍摻和進來,那咱們便已經留下了通敵的嫌疑和把柄,到時候恐怕頡利可汗和統葉雅爾金等部便會趁機發難,大戰恐在所難免”。

寒江雪聽得此言,便隻得謝罪道:“這一點倒是在下考慮欠周,當時隻一心想著解莫合咄之憂”。

傲雪道:“目今事已至此,況且那頡利可汗並非明主,我們早有投靠大唐之意,索性便反了”。

阿史那杜爾怒道:“你懂什麼,時機未到,勉強為之,便是禍根。如今我阿史那族中十大長老和他們的家眷都在頡利可汗手中,他們的族人怎麼會和我們同心,恐軍中亦是人心浮動。再者,唐軍是否願意接納我們亦是未知,咱們此番真是被逼到了牆角,所以阿塔才留你和我在中軍。這軍中咱們的數位心腹將領亦早作了安排,至於那些搖擺不定和居心叵測的,事情緊急時,不可不防,必要時立馬斬之,這十萬精兵,必須牢牢掌控在咱們的手中”。

寒江雪頓時拱手謝罪道:“給將軍造成危局,寒江雪知罪。雖然唐軍可能從後麵偷襲莫合咄,但咱們各自進軍,頡利可汗處也無確鑿證據。他若想趁機出兵,反正有的是借口,咱們還得自己早作準備,隻要戰場上得勝,便是成王敗寇,自有道理”。

阿史那杜爾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自古成王敗寇,道理都是成功者的,若失敗了,哪裏還有什麼天理可講,一切還得用刀槍來說話”。

寒江雪道:“眉兒領兵多少,去了多久?”。

阿史那杜爾道:“她昨日便已經出發,隻是這雪山積雪未化,大軍難行,她的兩萬精兵恐明日才能到映雪湖穀口前的小林峰”。

寒江雪便道:“如此說來,我還能趕上她。我這三千精兵便仍留在中軍吧,待我追上眉兒,憑那兩萬精兵,足以破敵”。

阿史那杜爾便道:“那莫合咄的西突厥鐵騎也不是吃素的,你不可大意”。

寒江雪便道:“寒江雪願立軍令狀,若不能破敵,甘願受軍法處置”。

傲雪見寒江雪如此,知道他胸有成竹,便道:“既然江雪哥哥如此成竹在胸,阿塔便將這兩萬精兵交由江雪哥哥統領,以便隨機應變”。

阿史那杜爾遲疑了片刻,便轉身拿來一道令牌交給寒江雪道:“你們漢人有句諺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枝令牌,不僅可以統領眉兒帶去的兩萬精兵,也可調動陰山西北營五千鐵騎軍,必要的時候,你可權宜行事。隻要你們得勝,我和傲雪的壓力便會小很多”。

寒江雪恭恭敬敬的接過令牌,對傲雪和阿史那杜爾道:“寒江雪此去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報諸位對我的恩情”。

阿史那杜爾便道:“其實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縱然此去艱難險阻,生死未卜,你也一定要回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的兩個女兒還得交付給你”。

傲雪便拉著寒江雪的手,眼裏充滿柔情,卻一言不發,說不出話來。

寒江雪對兩人拱手躬身行禮畢,轉身便出營帳來,早有軍士準備好快馬。寒江雪一躍上馬,揚鞭而去。

帳中隻有傲雪和阿史那杜爾兩人,傲雪便跪下哭泣道:“都是女兒一時疏忽,如今唐軍插手,受人以通敵之柄,讓阿塔進退兩難”。

阿史那杜爾扶起傲雪道:“事已經至此,你且莫要哭泣,往日的阿史那傲雪哪兒去了?天塌下來,也要頂著,這便是我阿史那家族的子孫”。

傲雪便抹去淚痕道:“女兒就算戰死,也要保全阿塔和妹妹”。

阿史那杜爾苦笑道:“事情也未必就如此之壞,你且不必過分擔憂。隻是這唐軍也是居心叵測,若是趁機來襲,我們便四麵楚歌,再難翻身”。

傲雪驚道:“這怎麼可能,唐軍不是答應和我們共同出兵映雪湖穀,怎麼會出爾反爾,況且前麵有陰山天險阻隔,他們的大軍短時間如何通過?”。

阿史那杜爾道:“兵行詭道,李靖有‘軍神之稱’,往往出奇兵致勝,有很多以少勝多的戰例,咱們雖有心,但倘若果真如此,隻怕亦是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