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金玉軟語

卻說那豐兒和鶯兒畫眉三人在“千嬌百媚”亭畔的花圃裏躲到了天大亮,方才出來,幸好竟無人撞見,三人便迤邐朝著春嬌院的垂花儀門而來。到得儀門前不遠,隻見兩位軍士守在那裏,鶯兒便道:“咱們是偷偷溜進來的,此刻卻如何出去?”。

豐兒笑道:“說你是沒頭腦的長嘴八哥,你還不服氣,你們兩隻不作聲,隨我大搖大擺的走著便是”。

畫眉便道:“你有什麼好主意,說出來才是,免得我兩猜你那悶葫蘆,到叫我兩擔心受怕”。

鶯兒道:“她有什麼好主意,隻不過黃蜂死了屁股上的刺尖兒還在,卻叫我兩跟著倒黴呢”。

畫眉也急道:“若是讓王爺知道我們昨晚偷偷溜了進來,可不得了”。

豐兒笑道:“你兩個沒胸沒腦子的蠢貨,這事咱們不說,他咱們就知道了,除非你兩喝了迷魂湯,自己找死”。

畫眉道:“待會子儀門的軍事若盤查起來,咱們卻不露餡,如何是好?”。

豐兒笑道:“說你沒腦子,你還真是蠢。你是晉王身邊的三等丫頭,昨晚領著我兩進來,服侍主子,辛苦了這一晚上,這會子才得回去呢。那兩個鳥兵若敢盤查為難咱們,你不會拿著晉王的聲威怒斥了他開去”。

畫眉道:“姐姐說的有道理,隻是他若不信咱們呢,昨晚晉王進來的時候咱們都不在,他們也沒看見咱們”。

鶯兒笑道:“好個呆子,我這次卻要為毒刺黃蜂鼓掌叫好一次。昨晚咱偷偷溜進來時,守門的並不是這兩人,可知他們早換了班呢,你就如此說,他們又如何得知,一聽一看你是王爺的丫頭,還哪裏敢問”。

豐兒得意的笑道:“這一切都早在我意料之中呢,要不然,咱們兩如何巴巴的來叫你。有了你這禿嘴的畫眉鳥,卻正是此刻的妙用呢。你雖是個不入流的三等丫頭,但也畢竟是王爺身邊的,別說是你,就算是王爺身邊的貓兒狗兒,他們也得敬仰著些”。

畫眉聽得此言,便上來撕豐兒的嘴,嗔道:“你才是狗兒貓兒呢”。

鶯兒卻笑道:“別鬧了,快到了”。

豐兒卻笑道:“你不就是他身邊的一隻掉了毛的禿嘴鳥兒,露著半邊光屁股,看你還怎麼飛,竟然就作耗起來,說不得一句兒”。

三人嬉笑著便來到儀門口,兩個守門的軍士也認識畫眉乃是晉王的三等小丫頭子,其他兩人雖沒見過,但見畫眉在內,便也隻是側目疑惑的看著,並不敢盤查詢問。

三人出得春嬌院來,一夜未歇,頓覺得困乏難耐,便各自散去,一時無話。

正午時分,晉王尚自在午睡,那暖春院的夏雨過來,遇著桐雨,便說蕭王妃昨夜回去後,下半夜便覺著身子不適,傳趙太醫來看了,吃了兩幅藥,反而添了些症狀,如今也不見大好,特來稟王爺知道。桐雨隻是說聲知道了,晉王正在午睡,不便攪擾,便叫夏雨回去。夏雨知道桐雨名雖晉王的一等丫鬟,實則早有妻妾之實,況且這蕭王妃近來又不得寵,她們二人暗地裏正鬥氣,索性便不多言,轉回去把桐雨攔著,沒有得見晉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那蕭王妃聽了此言,氣得頓時七巧冒煙,卻也無可奈何,又增添了些要命的症狀,漸漸的便不支起來,隻有挨光景的分,竟一日不如一日了。

晉王這一覺竟睡至太陽西下,悠悠睜開眼,便叫桐雨進來服侍梳洗,桐雨方把夏雨過來傳話,說蕭王妃身子有恙的話說了一遍,晉王隻是麵無表情的點點頭。

晉王穿好衣服,攬著桐雨下得樓來,身後跟著可兒和喜兒等幾名小丫頭,卻又見李官家在儀門外候著,樣子急切,便招手叫李管家進來,又吩咐眾人退下。

李管家躬身上來請安,便低聲道:“宮裏的旨意下了”。

晉王聽得此言,精神為之一振,便道:“如何?”。

李管家道:“正如王爺所料”。

晉王冷冷道:“作繭自縛”。

李管家道:“如今太子之位空懸,咱們是否要給宮裏加把火”。

晉王怒道:“胡鬧,越是這種時候,咱們越不可有任何風吹草動。如今聖皇何等英明,咱們有什麼異動,如何能逃過他的眼。他李承乾就是按耐不住,自作聰明,結果作繭自縛,落得個被廢的下場。一動不如一靜,咱們靜觀其變,卻也不可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他和我畢竟是兄弟骨肉,傳了出去不好”。

李管家忙低首道了聲是,便又接著道:“王爺仁德,老奴感服,但如今太子被廢,已經昭告天下,還有魏王等其他人恐怕會趁機有動作,而且朝中的大臣們都各有依附,咱們晉王府的李勣上大將軍又在外,宮裏恐怕沒有幾個能為王爺說得上話,老奴擔心&  8226;&  8226;&  8226;&  8226;&  8226;&  8226;”

晉王道:“你一把年紀,卻如此心急,前車之鑒就擺在眼前。魏王等人若有異動,卻是出頭的椽子先爛,儲君之位,不是我們可以覬覦和窺測的,父皇自有決斷。你下去告訴所有人,太子被廢之事禁止談論,更不允許有任何有違常規的舉止,違令者,必重罰”。

李管家道了聲是,晉王又道:“你去把玉兒叫來,說我有事安排”。

李管家答應著,躬身便出去了。

一炷香的時間,貞玉公主和李管家才一起來到春嬌院的大廳外,隻見門口立著兩名丫鬟,裏麵晉王正自和桐雨說笑,兩人便在門外背過身來立住了腳,卻早有大廳門口的丫鬟看見,便急忙進去通稟。

須叟,晉王出來,貞玉公主連忙上前去請安。晉王扶起道:“前些天聽說你病了,如今可好了些!”。

貞玉公主道:“謝父王關愛,隻不過是偶感風寒,如今大好了,倒是父王要多保重身子,女兒也時常進宮裏辦些差事,不能時時在父王身前服侍盡孝,心裏實在有愧”。

晉王笑道:“我的寶貝女兒一轉眼都是能獨當一麵的大姑娘了,你隻要把自己該辦的事情辦好,便是為聖皇,為父王分憂,盡了多大的孝心呢”。

晉王說著,便揮手叫眾人退下,卻拉著貞玉公主的手道:“咱們父女二人好久沒在一起聊聊,今日便陪父王到處走走如何”。

貞玉公主道:“難得父王今日有此興致,女兒樂意奉陪”。

晉王拉著貞玉公主的手,便朝春嬌院後麵的花圃走去。

兩人穿過幾條遊廊,出得幾處儀門,又沿著一條小小的鵝卵石子甬路,一直向著弄影香漫的花圃深處走去。

兩人邊走邊說些家常冷暖,不知不覺來到一處亭子前,隻見此亭臨水而建,八角翼然,朱漆畫梁,三麵各色菊花圍繞,開得正豔。

晉王采下一朵金黃的菊花,放在鼻子下聞聞,便輕輕把花朵插在貞玉公主的鬟上,含笑看著貞玉公主良久,才道:“你可知父王為何如此喜愛菊花,並在這院內廣植各色秋菊?”。

貞玉公主道:“女兒隻知道父王愛菊,種菊,那些來過府裏的,都戲稱咱們晉王府作‘菊府’呢,卻從未聽父王提起過為何?”。

晉王道:“我當年和你的母親第一次遇見,卻是因為一盆金絲菊,從此便結下良緣。她也是愛菊之人,這花圃裏的許多菊花,還是從碧玉春的貞玉亭那邊移栽過來的。自從她走了之後,父王也不想再去那傷心之地,所以便造了這春嬌院的後花園和這座‘金玉亭’,如今物是人非,一轉眼十年過去了,玉妃雖逝,但我們的玉兒卻長大了,懂得為父王分憂了,她九泉之下也含笑吧”。

晉王說著,兩人竟都一陣傷感起來。貞玉公主道:“女兒卻從未聽父王說過這些,隻記得當年自她來了之後,母親便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便離開了人世”。

貞玉公主說著,眼裏便含著淚光。晉王見貞玉公主提起那段舊事,頓覺如鯁在喉,欲言又止,沉吟了半晌,才道:“如今你也長大了,許多事情有自己的主見。雖說咱們貴為皇族貴胄,有些事情父王也是身不由己,如今舊事重提,徒增傷感罷了。我知道你對你母親的死一直耿耿於懷,但許多事情,咱們不要再追究了,否則,隻能給活著的人帶來不幸,令死了的人不能瞑目”。

貞玉公主聽晉王此言,便隻得點點頭,一言不發。

晉王道:“剛才那邊的丫鬟夏雨來說,她很不好,恐怕時日不多,父王知道你和她一直有芥蒂,但她還是父王的王妃,你不可失了禮數,讓人有話柄,這對你和父王都不好,越是在這種時候,你越發要謹慎小心,你可明白”。

貞玉公主道:“女兒謹聽父王教誨,謹記在心”。

晉王點點頭,又接著道:“聽說你帶回王府的那秦蕊,也就是你手下的落花,突然失蹤了,你還派出了俏梅和殘月去尋找,想必是那當年流傳下來的‘破宮紀要’有了些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