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巧舌如簧

朱熙一路向國內城奔來,剛走出去不遠,便遇著前來接班巡視江岸的王校尉一撥人,兩人客氣了一番,那王校尉便道:“朱兄辛苦,今夜江岸有何情況?”。

朱熙道:“一切正常”。

兩人拱拱手,便打馬交錯而過。

待朱熙回到國內城兵營,已經是天色發白,隨行軍士散去,各回營帳歇息。朱熙便對孫統領悄聲道:“你快帶兩名軍士,去把春雨樓的小翠拿住,帶來營帳,若她反抗或者逃跑,便結果了她,死人也要帶回來”。

孫統領道:“朱爺,真要這樣做嗎?你卻不心疼!”。

朱熙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說屁話”。

孫統領笑道:“朱爺好手段,隻是太絕情了些。隻要她一死,那戴鬥笠的臭婆娘便無可奈何”。

朱熙道:“若我多情,死的便是你我。你要留著自己的命,還是他人的命?如今事已至此,隻能一不做二不休,千萬不要讓那婆娘再抓住把柄,咱們卻不可小看了她,那千牛衛的名聲可不是吹出來的”。

孫統領道:“我這便去辦,朱爺放心”。

朱熙點點頭,那孫統領便帶著兩名軍士朝春雨樓奔去。

朱熙見天色已經大亮,便急忙朝著趙明成的軍營裏奔來。

守營的軍士見朱熙到來,便急忙進去通報。

須叟,趙明成卻出來道:“朱兄一夜巡邏,甚是辛苦,不在自己營中休息,卻找我何事?”。

朱熙拱手笑道:“打擾趙兄,情非得已,隻是在下有要事稟報千牛衛大人”。

趙明成道:“朱兄如何便肯定千牛衛大人在我營中?”。

朱熙道:“這國內城多年戰爭,並無朝廷驛站,昨晚夜深,想必千牛衛大人也不好去叨擾李大上將軍,不住趙兄這裏,卻到哪裏去!況且趙兄也是個伶俐人不是”。

趙明成笑道:“朱兄也不差,好明白的頭腦。隻是此刻千牛衛大人恐正在梳洗,尚未用膳,卻不敢去驚動她”。

朱熙道:“兄弟在此等候便是”。

趙明成便道:“委屈朱兄,我且進去看看,若大人稍有空閑,我便通知朱兄”。

朱熙拱手道:“有勞趙兄”。

趙明成進得營裏來,見秦蕊的營帳已經打開,便連忙吩咐站崗的軍士快去通知夥房準備早膳。

一盞茶的工夫,那夥房的軍士便端著數盞早餐過來,見趙明成在帳外站著,便欲行禮。

趙明成連忙止住道:“不必多禮,夥房的弟兄們辛苦”。

趙明成便上來查看那夥房軍士端著的早膳,隻見食盒裏麵是數樣點心,兩站盞燕窩羹,和一壺雪域胭脂茶。

趙明成點點頭。那夥房的軍士道:“昨夜大人吩咐後,我等便連夜準備。這幾樣點心,都是遼東地界的特產,這茶也是稀世貢品”。

趙明成道:“弟兄們辛苦,我記著呢。伺候好了她,咱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快拿進去吧”。

那夥房的軍士答了聲“是”,便欲進去,卻轉身悄聲問道:“趙爺,這來的何許人?趙爺竟如此小心,剛才我見那朱熙也跟著追了過來,卻在營房側帳裏等著呢”。

趙明成道:“說不得,別多問!知道了,對你沒好處”。

夥房軍士便心裏有了底,忙小心翼翼的端著早膳,便向蕊兒的營帳門口走去。

早有站崗的軍士通報了進去,蕊兒在裏麵道了聲“進來”。

那夥房的軍士便躬腰端著食盒進去。

一盞茶的時間,夥房軍士便出來,見趙明成還在外麵候著,便伸出舌頭,悄聲道:“她戴著鬥笠,神秘莫測,卻果然是這個”。

那夥房軍士握緊拳頭,又伸出小指和拇指來,作了個頂的手勢。

趙明成便連忙努嘴使眼色。夥房軍士便伸舌,連忙走了。

原來這軍士們在外征戰,最怕千牛衛府來人密查,他們是皇上的侍衛,隻要涉及機密事務,便會被派遣出來,且多是軍營中出了問題,或者便是朝廷有密令。每次千牛衛到來,都令軍士將領們心驚膽戰。若是查出問題,便連根拔起,牽連不少人。將士們背地裏都把千牛衛叫作皇上派出來的六索判官,意即一索貪官,二索昏官,三索庸官,四索髒吏,五索奸黨,六索匪盜。這大唐的天下,每個部門,每個角落,他們都可以調查,其職權和六部交叉,卻又時常淩駕於六部之上,究其原因,其乃皇上身邊的侍衛之故。

卻說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趙明成估計蕊兒早膳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才走到營帳外,一名軍士忙道:“稟千牛衛大人,遼東營校尉趙明成在外求見”。

隻聽得裏麵道:“趙校尉且請進來”。

趙明成便躬身進到營帳裏麵,隻見秦蕊依然戴著鬥笠,垂下的布幔卻遮住了臉,坐在一張交椅上,那白荷卻剛收拾好出來。

秦蕊道:“有一事要委托趙校尉,我身邊這位白荷姑娘,請安排到軍營外安全妥善的地方”。

趙明成便忙拱手道:“下官把白荷姑娘安排到城裏的東風客棧,那裏離軍營不遠不近,卻有我們的人時常巡邏”。

秦蕊道:“如此甚好”。

趙明成道:“遼東營校尉朱熙在外求見”。

秦蕊道:“可是昨夜和你一起巡邏江岸的那位?”。

趙明成道:“正是”。

秦蕊便道:“昨夜令他把那小船上的奸細帶回,不知可帶來否?”。

趙明成便猶豫了會兒道:“下官隻見他一人在外候著”。

秦蕊便沉吟了會兒,對趙明成道:“你去辦事吧,順便把那朱熙叫進來”。

趙明成道了聲“是”,便欲轉身。

秦蕊卻突然叫住道:“趙校尉”。

趙明成忙轉過身來躬身侍立,道了聲“在”。

秦蕊道:“今日的早膳甚是鋪張,不知花了多少銀子?”。

趙明成聽得此言,心裏便七上八下起來。想了會兒,才拱手道:“這些都是小的一點心意,並未搜刮他人,都是從我的俸祿裏出的銀子”。

秦蕊道:“趙校尉的心意本官知道,隻是太過鋪張了些。我等奉命辦差,起居夥食,都有朝廷慣例,今後切不可如此,況且如今大戰在即,我等理應節儉,共解國憂”。

趙明成連忙躬身拱手道:“下官謹聽惠訓,受益非淺。今後一定照章辦事”。

秦蕊便道:“如此甚好,你便先下去辦事去吧”。

趙明成道了聲“是”,便轉身到帳外候著。

秦蕊對白荷道:“妹妹且隨他去,待姐姐辦完公事,便去尋你。切記不可到處亂跑,以免節外生枝”。

白荷道:“姐姐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倒是姐姐萬般小心些,我看那朱熙鷹眼勾鼻,不像君子”。

秦蕊笑道:“妹妹竟還會識人看相,將來倒有大用呢。你且隨趙校尉去,不用擔心姐姐”。

白荷對蕊兒躬身行了一禮,蕊兒急忙扶起,把包袱給她提著,拍拍她的頭道:“去吧”。

白荷作別秦蕊,便隨著趙明成出得營帳來。

那朱熙見趙明成出來,便忙上來問詢。

趙明成卻對值班的軍士道:“快帶朱校尉進去,千牛衛大人在裏麵等著呢”。

趙明成對朱熙拱拱手,便帶著白荷朝城裏而去。

朱熙隨著軍士來到蕊兒的帳外,那軍士便稟道:“朱熙校尉求見”。

蕊兒在裏麵道了聲“進來”。

朱熙便躬身進去,心裏卻七上八下起來。

隻見蕊兒端坐在交椅上,一頂鬥笠卻把臉遮住。透過垂下的薄紗幔,秦蕊仔細端詳此人,還真如白荷所言,生得鷹眼勾鼻,尖嘴猴腮。

朱熙忙上前躬身拱手行禮道:“遼東營校尉朱熙見過千牛衛大人”。

蕊兒抬抬手道:“不必多禮。朱校尉辛苦,不知昨夜本官令你押解的奸細何在?”。

朱熙見秦蕊開門見山,原來準備好的恭維話便都丟到爪哇國去了,一時便亂了方寸。

朱熙沉吟了半晌,才道:“此事說來話長,容下官慢慢稟來”。

秦蕊隻冷笑了一聲道:“你且說來”。

朱熙便突然跪了下去道:“下官有罪,請千牛衛大人責罰”。

蕊兒見狀,便知道自己先前的擔心和猜想應了八九分,卻慢條斯理的道:“朱大人一向辛苦,為國操勞,不知何罪之有?且起來說話,不必如此。本官並不是你的直接上司,不敢受此大禮,也無權責罰你”。

朱熙聽得此言,心裏便暗自道:“這女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燈,滴水不漏,油鹽不進,看來是要和我針尖對麥芒了”。

朱熙卻不敢起來,仍舊跪在地上道:“昨夜下官奉大人之命前去押解那奸細,不想那奸細受傷倒在船裏,下官又中了大人一腳,有傷在身,一時便搬不動那賊人;恰巧屬下的一名軍士趕來,下官便叫他來幫忙,沒想到這名叫張七的屬下竟是那奸細的同夥,趁下官不注意,突然偷襲了下官,下官和他廝打,卻因受傷在先,敵不過那叛徒,竟讓他和那奸細一起劃船逃走。下官急忙召集軍士一起沿岸追趕,無奈茫茫江水湍急,竟讓他們走脫了。下官的軍士中出了這樣的敗類,都是下官失察在先,治軍不嚴,有負聖皇恩德,下官百死難贖罪責,請千牛衛大人按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