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隻是強笑著抹淚。
老鴇轉身對寒江雪笑道:“公子別生氣,這是個剛來不久的雛兒,剛開苞不久,嬌氣著呢,卻也別有一番滋味,那些文人雅士秀才啊,就好這個呢”。
寒江雪仔細看著鳳兒,竟像是在哪裏見過一般,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但那模樣與神情卻分明似曾相識,便對老鴇道:“這位姑娘挺好”。
寒江雪說著,便摸摸了口袋,幸好還有幾兩散碎銀子,便都遞給了老鴇。
老鴇立即臉堆桃花,笑道:“公子好眼光,好福氣,且慢慢消受,我這就叫人給你備些小吃和茶點”。
寒江雪隻是點頭笑笑。
老鴇便對鳳兒笑道:“鳳兒姑娘,還不快把公子請到你的‘暖香屋’去!”。
鳳兒低眉順眼的走到寒江雪跟前,躬身行了個禮,挽起寒江雪的手,卻紅了臉,向著樓上走去。
二人到得‘暖香屋’,鳳兒忙上前打開屋門,掀起簾子。寒江雪一低頭,便閃了進去。
寒江雪見屋裏簡陋,除了一張大床和放著茶幾的一張八仙桌,幾個凳子及一張琴之外,別無他物。
寒江雪在桌子旁坐了下來,鳳兒忙來倒水。
寒江雪喝了一盞白開水,看著鳳兒道:“你是哪裏人家的?為何到了此處?”。
鳳兒隻是低頭不語,手裏搓揉著衣角,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裙顯得有點不合身,微微蓬亂的頭發遮著發際,瓜子臉,一雙眼睛大大的,透著驚恐而哀怨的眼神。
寒江雪便站了起來。卻隻見鳳兒忙走到那張大床前,哆嗦著慢慢脫去上衣,露出一襲大紅的鴛鴦戲水刺繡肚兜,柔弱的小蠻腰和雪白的肌膚上竟有血痕。
寒江雪的心一陣狂跳,耳熱麵紅起來。
鳳兒反手去解肚兜後麵的結。寒江雪忙轉過身急道:“鳳兒把衣服穿上”。
鳳兒一陣驚慌失措,肚兜便掉了下來,連忙彎腰撿起捂住胸口,眼淚便簌簌的掉落下來,哽咽著道:“公子嫌棄,奴家不要抽頭賞錢便是,隻求公子不要向媽媽提起”。
風兒說著便朝寒江雪跪了下來。
寒江雪轉身走到鳳兒身邊,彎腰把大紅肚兜的結從後麵給鳳兒係上,又拿起地上的衣服給鳳兒披上,方把鳳兒拉起來道:“小蕾,你看我是誰?”。
鳳兒仔細打量寒江雪,良久才睜大眼悠悠的道:“你是江雪哥哥!”。
寒江雪點點頭,兩人都笑起來。
鳳兒的眼裏噙滿了淚水,終於忍不住如驟雨般滾落下來。
此時窗外竟淅淅瀝瀝下起了秋雨。鳳兒忙去把向外的樓窗關上。
寒江雪忙止住道:“讓它開著吧”。
鳳兒笑著轉過身來道:“記得小時候,咱們倆都是孤兒,一起在村東頭的小溪裏捉魚,不想一場大雨突然來到,咱們便在將軍廟裏躲雨,也是這樣的秋天。那雨越下越大,咱們就站在窗前伸出手去接雨花,渾身都濕透了。後來,便在破廟裏過了一夜……”
寒江雪道:“你還記得。那時咱們都很快活,雖然過著朝不保夕流浪的日子”。
兩人都微笑著。寒江雪接著道:“後來我被梨香書院的秦老爺收養,之後便再沒見過你,你怎麼到了這裏?”。
鳳兒道:“說來話長,後來我孤苦伶仃,實在餓得不行了,便去偷了一家人的饅頭吃,結果被逮住,那家人見我是個孤兒,便收養了我,待我十四歲那年,便把我賣給了當地一家朱老爺作小,可那家娘子容不下我,時常打罵挨餓,老爺也沒奈何,隻得又把我賣到了這裏”。
寒江雪憤憤的道:“可是朱槐那老王八蛋?”
鳳兒隻點點頭,接著道:“來到這裏,因是新人,自己又沒錢,常遭那些人的欺淩和白眼……”。
鳳兒說著,淚水已濕了衣裳。寒江雪用衣袖拭去鳳兒臉上的淚痕,安慰道:“小蕾,待我想辦法救你脫得這牢籠,卻再找那老王八蛋算賬”。
鳳兒苦笑道:“你還是叫我鳳兒吧,過去的小蕾早死了,我不想玷汙那段美好的回憶”。
寒江雪轉身看著窗外的秋雨,竟像十年前的一樣,越下越大起來。寒江雪一聲長歎。
鳳兒道:“我給你彈首曲子吧”。
寒江雪笑笑。鳳兒便走到琴前坐了下來,捋捋琴弦便彈奏了起來。
琴聲起伏悠揚,像是把寒江雪帶回到了那條小溪邊。河水泛著清波,野鴨在戲水,兩岸野花夾雜在野草裏,岸柳已經金黃。河裏總有冒著泡泡的小魚遊來遊去,好像永遠也抓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