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從此孑然
忽然，混沌黑暗之中，—出現了一點亮光，散著熠熠青輝，雖然極其微弱，但是，在這混沌黑暗之中，卻尤為顯眼。
那是一顆青白相間的小東西，就像剛剛發芽，卻還沒散葉的種子；又像一個剛剛在母胎中成型的嬰孩，伸展著雙臂，遮掩著自己粉嫩的小臉蛋兒。
李林輕咦一聲，有些驚喜的喊道：“師父，這是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便見那小東西忽然伸展的雙臂開始扭動起來，就像場子裏麵的姑娘，妖嬈多姿的的展現自己柔軟的嬌軀，隻是少了那股子妖媚勁，反而有些憨然拙態，倒顯得有些可愛起來。
李林好奇的湊近了去，隻見兩片葉兒，一上一下，曲著自己的身體，形成了一個笨拙的圓環，看久了，那兩片葉，就好像是兩條互相追逐嬉戲的小魚，在追咬對方的尾巴。
李林看的好奇，心生喜愛。
仿佛是感受到了李林的心意，兩條魚兒張嘴吐了兩顆泡泡。
兩顆泡泡，一顆色清，一顆色白。
“啵啵——”兩聲，泡泡破裂，化作了絲絲縷縷的絮兒，順著兩條追逐的魚兒，便這樣繞了起來。
忽而清絮變白，忽而又白絮轉清，忽而不分你我，忽而又涇渭分明，變化無端，捉摸不定。
這是李林的世界，所以李林清晰的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細微變化，就在兩顆泡泡碎開的瞬間，這個一片混沌死寂的世界，生出了一縷微弱，但是卻絕對生意盎然的氣息。
“陰陽···元氣？”
李林認得這種白絮，老道給他展示過，桐弓也吸收過，隻不過，這一團似乎更加精純，仿佛是天地之間的第一縷元氣一般，安靜的流轉，散發出一種透著寧靜氣息的光芒。
不一會，驚濤小了，風雨停了，水霧沒了。
無數絲絲縷縷的白絮，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被這團元氣吸收、融入。
於是，黑暗中的這一點亮光愈發的明亮。
於是，這一點明亮驅走了附近的黑暗。
於是，這黑暗的世界便有了光。
混沌開，天地現。
這一刻，李林覺得自己就是這片天地的神。
神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這一切自然到令李林有一種錯覺，仿佛事情本來就是如此！
丹田本來就不需要，雪山本來就不需要，經脈本來就不需要。
那無名玄功···本來就是如此修煉！
李林忽然記起，老道曾不止一次對他說過“不要著急，順其自然，便能水到渠成”，而這一刻，似乎就是老道所說的“水到渠成”的時候！
從老道離開，到自己下山，從大東山到滑州城，這一切看似有太多的變故，但是總體而言，完全是有可能掌控，桐弓是老道去白帝城借的，桐弓也是老道逼他開的，丹田破碎，雪山崩塌，經脈斷竭···
這一切仿佛都是在老道的計劃之中，因為老道了解小道士。
細思極恐，李林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又被老道坑了！
“臭道士！”
李林雙目猛地睜開，就要找老道算賬，卻沒想到，首先看到的不是馬車裏麵的老道，而是一堆燒的極旺的篝火。
天地被夜幕籠罩，明月高懸，漫天星辰在夜幕上閃爍，星河璀璨，已經到了晚上。
趙無極、和尚、趙諶圍著篝火，坐在對麵，在仔細的烤著一頭看不清麵目的動物，動物的表皮被烤的焦黃，油脂從焦黃的表皮中滲出，發出嗶啵嗶啵的聲音。
一側頭，正好迎上了老道的目光。
李林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問明真相，卻忽的發現，老道正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笑意盎然，雙眸亮的如同兩顆明亮的星辰。
李林心中一顫，眼前這個人，佝僂著枯瘦的身軀，仿佛那一身破爛的道袍就能將他的身軀壓垮，卻哪裏還有一絲一毫以前的影子···。
李林眼眶一酸，滿腔的不忿，頓時煙消雲散，顫聲道：“師傅···”
見李林醒來，老道忽然咧嘴笑了起來，就像個孩子，目光之中，滿是留戀和不舍，然後，在李林有些無措的目光下，老道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師父！”
一直失聲的李林，發出一聲驚惶而沙啞的驚呼，心猛地一沉，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拽了一下。
李林眼前一陣發黑，身子下意識的便朝老道撲了過去。
但是，在他的世界李林是神，在這個世界，他依舊是一個植物人。
“啪”的一聲，李林倒在了地上，卻根本沒有夠到老道身邊。
和尚和趙無極聽得動靜，雙雙躍起身來，和尚跑過來抱起李林，而趙無極把手指緩緩的伸到了老道的鼻子底下，然後緩緩的收了回去，悲傷的看著李林，搖了搖頭。
“師父？”
李林仿佛沒看到趙無極的示意，輕聲喊著老道，仿佛生怕吵醒了睡著的老道：“師父···師父···”
眼淚簌簌流下，李林心如刀絞，淚流滿麵。
“師父···你不要死···你不要丟下林兒···師父···”
李林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如蟲鳴一般，漸不可聞。
一顆明亮的流星從星河中落下，帶著巨大的尾焰，橫跨蒼穹，氣勢恢宏的墜向東南。
在那流星身邊，還有一顆不起眼的小流星伴隨，就像是滄海中的巨鯨，帶著小鯨，遊進了無邊無際的滄海深處。
李林心猛地揪了起來，然後不停的抽搐，痛徹心扉，仿佛在提醒著李林，活著是什麼感覺。
李林痛的臉色慘白，嘶聲道：“八戒，你不用扶我，讓我躺一會，我想看看這星空···”
李林像一灘爛泥似的，頹然的躺在地上，心也漸漸的平複，隻是心裏卻覺得空空落落，仿佛丟失了什麼。
他知道他丟失了什麼，老道士走後，小道士也跟著走了。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和他兩個最親近的人同時離他而去，他丟了這個世界上對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那種感覺很難受，仿佛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氣。
這一刻，李林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真正的植物人，身體和心，都沒了。
李林瞪著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映著火光，晶瑩剔透，李林怔怔的望著大宋這片璀璨而又陌生的星空，內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孤寂來。
趙無極和八戒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和無奈。
趙諶怯生生的抓著李林的手臂，忽然覺得，這個便宜師父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