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均啞然地看著對麵,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幾個黑衣人的前方,宗鐸向著陸玉均一步步走過來,好似沒看見這遍地狼藉,步伐從容而堅定地行至陸玉均麵前站定。
“來看你。”宗鐸眼神定在陸玉均的臉上,瞳孔裏倒映著陸玉均怔然的表情。
陸玉均忽地笑了下,連遍地的毒蟲都忘記收回去,“我以為你留在孔集鎮,不會來的。”
他哪裏知道,跟在他後麵的尾巴裏居然還有個宗鐸。
“那豈不是要錯過許多?”宗鐸掃視過全場,他沒想到陸玉均的控蟲術原來是這樣的。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蘄水時,齊王他們所遭遇的蟲群,恐怕就是陸玉均所為。
陸玉均摸摸鼻子,“不問問為什麼?”
為什麼瞞著他,為什麼會用玉虛門被銷毀的控蟲術,為什麼……這麼心狠手辣?
宗鐸隻牽住陸玉均的手,拉著他離開那些開始撤退的毒蟲,“你想說再說,我不問。”
被拉著往前走,陸玉均麵前的,是宗鐸逆著光的背影。陸玉均一聲不吭,隨著宗鐸越走越遠,留下孔裏和其他的“尾巴”麵麵相覷。
良久,陸玉均停住腳步,同樣把宗鐸給拉住了。
“怎麼?”宗鐸側頭問他。
陸玉均無奈一笑,“我要去找齊王,好像不是這個方向。”
宗鐸用力一拽,陸玉均順著力道撲到他身前,宗鐸環抱著他的腰,下巴墊在陸玉均的肩上,“你走的那個方向沒錯,但是前麵沒有路。”
陸玉均:“……”是……是這樣嗎?陸玉均尋找齊王是以蠱蟲的感應,要說前麵沒路……也不是沒可能。
宗鐸一看他就知道陸玉均果然不知道前麵沒路,“你感應到的是直線方向,不是能過去的路。”
陸玉均有點不好意思,慶幸還好宗鐸現在看不見他老臉一紅。
經過這麼一個插曲,陸玉均不再堅持自己走,而是和宗鐸以及綴著的尾巴一起上路。
至於孔裏,則要回去嶴獄複命。
孔裏回去的時候陸玉均還問了他是什麼時候被安排進去當釘子的。
這個問題大概觸到了什麼,孔裏沉默了很久,陸玉均見狀就沒有多問,直接讓他離開了。
孔裏被派出去的時候,宗鐸還沒有接手嶴獄,他對孔裏的了解也僅限於嶴獄中的記錄冊上麵所記載的一些資料,再多並沒有。
陸玉均聳聳肩不再詢問,左右和他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好奇心這個東西滿足不了就滿足不了吧。
派出去的人遲遲沒有回複,太後就知道已經完了。
她派出去的是最後的依仗,如此一來,再沒有能和皇帝對抗的實力。
究竟從何時開始,皇帝變得如此厲害了?
太後想不通,心慌意亂的她也不可能想通。自從那天害得皇後早產,皇帝就將太後軟禁在慈寧宮,待遇一點不差,但一步也不準踏出宮門。
連帶著平日裏伺候太後的人也不允許有任何異動,第一天有個小宦官不聽勸告跑了出去,第二天屍體就被一張草席卷起來扔出去了。
自此之後,無人再敢犯禁。
太後也就徹底和外界隔絕。
皇帝看了眼遞上來的奏章,把太後和國舅的人給打壓下去之後,奏章的內容果然就順眼多了,即便有氣人的,也和那些個老惦記他龍椅的沒關係。
岑閣老捋著胡子注意皇帝的表情,看樣子皇帝今天心情不錯,大概皇後的胃口又變好了吧。
公主和皇子出生之後,皇後因為身子虛弱吃喝都很少,多動一動就渾身乏力。調養了好一陣子,最近才變得好一些。
就因為這個,給太後的禁足才那麼嚴格,生怕太後再出什麼陰毒招數,把已經虛弱的皇後再拉近鬼門關。
那個小宦官就充當了給猴看的雞。
“陛下可知齊王如今何在?”岑閣老是知道窨營的,皇帝也從不在他麵前遮遮掩掩。
然而皇帝此時卻搖了頭,“那五個暗衛早就收了回來,此時並不在齊王身邊。”
岑閣老隻點點頭,並無詫異之感,“陛下可想好了代替呂樅位置之人?”
呂樅在被拉下來之前是西南要員,那位置不是誰都能坐的。現下西南平穩,完全是因為秦慕辰和篁清的聯姻。有苗疆聖女坐鎮,大多數人都不敢胡作非為。加上那地方已經是閑王封地,秦慕辰王府長史也可以代管。
但那麼大一個地方,終究要由朝廷派遣主事官員前往,不然以後難免尾大不掉。
皇帝對此早有設想,隻是一直未曾下定決心,“閣老看李瑞如何?”
“依老臣之見,李瑞合適。”岑閣老眼帶笑意,他早想過皇帝會用李瑞去西南。李瑞是皇帝想要重用的人,同時因為他以前做過的事不太好在朝中太過招搖,放去西南正是個好選擇。
“沒錯。”皇帝欣然拿起一個奏本,大筆一揮批了個條子遞給錢公公,錢公公雙手接過再交給岑閣老,“那便請閣老代朕將此宣下去吧。”
皇帝的條子是給閣老的,閣老才是最終擬定諭旨樣式的人,這麼幹理論上來講是沒問題的,可是岑閣老看著皇帝這迫不及待想回後宮看老婆孩子的樣子,手裏一不小心就多了幾根花白的胡子。
見自己這點心思被岑閣老看穿不說還氣得揪掉了胡子,皇帝假咳兩聲,在龍椅上挪了兩下,原本想直接站起來的動作被他給壓了回去。
“閣老還不回府?”皇帝端起架勢問道,他記得好像岑閣老最近剛喜得金孫來著。
岑閣老一張老臉皺成一朵花,為了自己的美髯,千萬不能再亂使力,岑閣老如此再心底勸告自己,平複下心裏的無奈,帶著手裏的批條退了出去。
待門徹底合上,皇帝才終於完全鬆出那口氣。岑閣老這位曾經的老師實在是積威深重,哪怕他成了皇帝,也是忘不掉童年時的小手板的。
那一道道紅印,那響亮的啪啪聲……
嘶……回憶一下都是清脆的疼。
皇帝抖抖手,甩脫那種黑曆史的回憶,手半握起來背在身後,看長公主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