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均瞥見了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心中也有些好奇他能做出些什麼事來。
興許能讓他見到點不一樣的東西呢?
那人抬起頭,向頭領看過去,“我暫時隻能知道這蟲有腐食性,其他還推斷不出。”
“腐食性?”小年輕被這個沒聽說過的此給弄得有點懵,“腐食性是什麼東西?”
藥師解釋道:“就是和禿鷲等一般,喜食腐肉。”
小年輕恍然,而後露出惡心的神色來。
竟然是喜食腐肉的蟲子,得是什麼環境下長出來的?真是想想就想吐。
頭領似有似無地瞥過陸玉均的方向,見陸玉均又去閉目養神壓根不看他們,於是對藥師道:“那可有對策?”
藥師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談不上對策,隻是有一個大致的方向。”
“快說!”頭領連忙道,即便隻有個方向,也比他們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強。
藥師沉吟片刻,半晌才看向地上浸沒了土地的血水。他幽幽地望了眼頭領,忽然拉起一個人,劈手就扔到了圈外。
猝不及防之下,那人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扔了出去,驚慌失措地落在毒蟲包圍之中。甫一落地,他的身上就被毒蟲爬滿,嚎叫著想要回去,卻在快要接近化屍粉圈的時候,被要是彈出的一個石子正正打在膝蓋,整個人控製不住地跪了下去。
瞬間,毒蟲覆蓋了他整個身體,連嚎叫也再發不出。
因為毒蟲鑽進了他的喉嚨,撕裂了他的聲帶,最後行屍走肉一般頹然倒地。
其他人見狀,登時倒抽一口冷氣,小年輕更是直接抓住藥師的衣領就憤怒搖晃道:“你這是幹什麼?!”
藥師看他一眼,淡淡道:“這就是方向。”
“你……!”小年輕一句話剛說出一個字,就被頭領給打開了手臂,示意他看看外外麵那個人。
小年輕怒瞪了藥師一眼,到底順著頭領的意思看過去,然後便看到了剛才倒下去的那個人,又一次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現在的那人……不,應該說是屍體了,沒有雙眼,口鼻皆被撕裂,原本應該是血淋淋大張開的傷口,如今看起來竟是一副腐敗的樣子,甚至看在眼裏,幾乎都能感覺到那股放置了幾個月的腐臭味。
小年輕啞然,“這……這是怎麼回事?”
藥師道:“它們食腐,隻要有食物,就會蜂擁而上。”
“那就給它們食物。”
而有了食物之後,食腐蟲需要時間來將新鮮屍體轉換成腐屍,在此期間其他人就有可能趁著機會衝出包圍,換言之——以命換命。
這的確是個方向。
頭領默然,他明白了藥師的意思,以及他所謂的“談不上對策”是什麼意思。
有多少人會甘願成為別人活下去的犧牲品?
而且是在死狀如此淒慘、如此可怕的情況下?
所有人都沉默了,連剛才藥師出手扔出去一個人都顧不上計較。
藥師幽幽地盯著因化屍粉而不敢接近的腐屍道:“你們也看到了現在的食腐蟲轉化速度有多快,如果要拖延住它們,人數少了肯定是不行的。”
此言一出,更是少有人說話。
沉默。
可怕的沉默。
陸玉均坐在樹上搖頭,這哪裏還是求生?
分明成了養蠱啊。
可不就是養蠱麼?想活下去,就要有人死。自己不想死,就要別人死。
可是誰都不想死。
那就互相殘殺吧。
殺出剩下的,就能活下去。
陸玉均更加好奇那個藥師了,這麼個餿主意這人怎麼想出來的?
這個主意一出,都不用他動手,他們自己就能殺得沒剩幾個。
藥師默默站在那裏,撫了撫自己的衣襟,一時沒人敢去靠近他,生怕自己成了下一個被他扔出去的替死鬼。
但是隱隱約約可以看出,大多數人都開始遠離身邊的人,人們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緊相貼,而是逐漸隔開至少一拳的距離。
生死之際,誰都不能相信。
這出戲還要不要看下去?
陸玉均忽然想起旁邊還有和他一起看戲的,轉頭瞅了瞅跟了自己一路的尾巴,突然變了調子的呼吸聲使陸玉均嘴角一彎,被他嚇到了?
他摸摸食指指節,轉眼卻見那藥師眼珠一錯不錯地盯在他身上。
嗯?
陸玉均饒有興致地回視過去,最後還是放下了手,四指指尖來回在膝蓋輕點,放棄了方才的打算。
看來這出戲還有的看。
這裏麵離得最近的兩個人當屬小年輕和頭領了。
小年輕信任頭領,陸玉均估摸著這裏也就這愣頭愣腦地會真這麼相信一個人。
他離藥師也離開了一段距離,腦子裏還在一遍遍地過他扔人的場景,加上外麵晃悠來晃悠去的屍體,讓他不得不離要是越遠越好。
等了半天,沒人動手。
即便一定要喪盡天良,總要有一個人先拋了良心,這樣其他人才好跟從。
很多或隱藏或明目的視線就集中在了一個人身上——藥師。
但藥師太過棘手,不好對付,於是很久之後,有幾個人對視幾眼,最後腳步一寸一寸地挪蹭,一步步接近藥師。
突然,一人出手了!
他伸手為掌,人處於藥師的身後,眼見手掌就要拍在藥師後背,將其直接推出圈外!
然而藥師仿佛身後長了眼睛一般,輕一側身躲過了這一推。不僅如此,因一掌被躲開,那人一時來不及收回手掌,手臂繼續向前伸了一段,就那麼放置在藥師的胸前。
藥師一手牢牢鉗住他的手臂,腰部用力一旋,腳上一踢、一帶,直接將其甩飛出去。
而被甩飛的那人,四肢亂揮地俯臥趴在了地上。
連嚎叫聲都來不及發出,隻見他渾身一陣痙攣,後背處浮現出幾個挪來移去的鼓包,最後沒了聲息。在眾人預料之中的目光裏,又一個腐屍搖晃著站起來,被阻斷在了化屍粉圈外。
空洞的、爬著各種蟲子的眼窩衝著他們,好似這屍體可以用已經沒了一雙眼球的血肉模糊的坑洞看見他們似的。
涼涼地勾著人的恐懼鋪滿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