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過來的人正是那些倒下之人中離他們最近的一個,頭領瞬間警惕起來並且刀刃向外、身體繃緊,似乎隨時準備殺死這個昔日夥伴。
然而這個人並不是衝著他去的,而是被他扔在地上的那片碎布。
就是他用來擦拭了掌心膿水的那一條。
撲通一下撲倒在地,那人仿佛餓了數十天的人突然遇到了及其美味的珍饈,瘋狂而貪婪地將碎布塞進口中,好像害怕會有人和他爭搶一般,硬是以最快的速度咽了下去,哪怕被噎得直抻脖子、手指在脖頸處擠壓扣動,也一定要盡快將碎布咽下去。
頭領被他這種行為給震驚到了,整個人以防備的姿勢愣在那裏,無法理解地眼神停駐在那人身上,隨後那人的身上發生了他更不理解的事。
他突然倒下了。
毫無防備,毫無預兆,就那麼突然整個身體僵硬無比,隨即像一塊堅硬而缺乏支撐的石頭,頹然倒地。
頭領張了張口,麵上除了茫然還有無措。他對這世上之事的了解顯然無法支撐今天這短短一段時間內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故,甚至在滿心茫然之下,他出人意料地看向了陸玉均,仿佛想向他要一個答案。
陸玉均笑出了聲,笑聲使頭領一瞬間回神,臉上不由得紅了起來,不曉得是因為陸玉均取笑他的笑聲還是因為他被震驚到向敵人求助的愚蠢。
但他愉悅到了陸玉均,他放鬆身體靠在大樹幹上,悠哉道:“如果你們不想被自己昔日同伴撕成碎片的話,最好不要讓自己沾上那些膿水。”
這是他給他們的最佳忠告。
其他,無可奉告。
頭領依然謹慎,把陸玉均的話記在了心裏,同時把剛才沾過膿水的其他碎布也直接扔了出去。
他想再看看那個僵硬倒地的人,剛邁出去一步卻躊躇了一下,隨即腳步還是走向之前的那個被確認死亡的人。
小年輕見頭領往那邊走,露出疑惑的神情卻欲言又止,擔心自己無知而影響到頭領,最後選擇老實閉嘴。不過他也並非直愣愣戳在那站著,而是湊過去觀察起那個把碎布塞進嘴裏的家夥,好奇他吞下碎布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其他人因這兩個人的舉動而麵麵相覷,不由得開始小聲嗡嗡地談論起來,猶猶豫豫地邁開步子湊近,分別向兩個人走過去。
頭領和隊伍裏年齡最小的都在冒險,他們總不能就站在那裏等著被救或者當炮灰躺在地上等死吧。
頭領倒是對他們突然動作起來感到一絲意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確認這些人不會拖後腿也就罷了,繼續蹲下查看屍體。
其他人雖說敢上前幫忙,膽子依然小,哪裏敢像頭領那樣湊那麼近去查看。
他們離了屍體大概兩三步的距離,努力往頭領那邊靠,然後伸長了脖子去看那屍體的樣子。
耳邊還有被折磨得沒了力氣的同伴小聲的呻吟,他們抓耳撓腮地不知如何是好,心裏一邊唾棄自己的怯懦,一邊私心不想落得那樣的下場。
孤兒往往看過這世上最晦澀的一切,很多都因為在黑暗中停留太久而更渴望自由和光明。
生命是寶貴的,因此陸玉均才更無法理解,亦無法認同這些人的做法。
最開始隻要一句話他就可以放了他們,既然怯懦就怯懦到底,真小人不比偽君子低級多少,反而有時令人理解佩服。
可惜這些人不是。
陸玉均揮著手裏的樹枝,一眼就看出他們的想法。
他們或許想活,但不是憑他們自己活下去,而是靠別人。他們人多,沒準有可能真打得過陸玉均,甚至可能殺了陸玉均,那就是立了大功,要錢要權要名有的是。
若是打不過?
陸玉均是俠客,江湖人講道義,他如今還搭上了朝廷,除了道義還有仁義。
說白了,陸玉均如果沒一開始就放了狠話,這些人怕是已經開始示弱求饒,俗稱我弱我有理。
他陸玉均要殺了他們就是恃強淩弱,是以大欺小。
這種招數陸玉均見過,不止一次,想想他們的主子是誰,會有這種不要臉的招不奇怪。
但他不給他們機會,他就是要恃強淩弱,就是要讓他們自己挖坑自己跳。
想打不過了才求饒?他偏不饒,以為講道義就好欺負?
他也不是跟誰都講道義的, 道義是和願意講的人講,跟講不通的人隻能講拳頭。
躺在地上的人毫無聲息,因著警告不敢再碰膿水的頭領小心翼翼地扒開傷口處查看內裏,試著查看裏麵的狀況,結果誰知剛把傷口扒開一個小口,膿水就不要命一樣從那個口子裏“噗噗”地噴了出來!
頭領猛然後退,因為方才一直蹲著退得太急還踉蹌了一下,睜大了眼睛看向還在噗噗吐膿水的傷口。
額上的冷汗直冒,頭領無可奈何,他這短短的幾刻內已經被嚇了不知多少次,心髒都要受不了了。
那陸玉均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把這些人給弄成了這樣?
毒蟲?還是……毒?
如果是毒,那之前被霹靂彈給打死的毒蟲又是怎麼回事?
頭領想來想去想不通,腦仁都是疼的,卻不得不繼續想。
被嚇了兩次一時不敢繼續查看傷口,隻能在整個事發的過程抽絲剝繭,尋找可疑的痕跡。
隻是他越想越失望,越想越頭疼。陸玉均的手段實在難以捉摸,他根本想不通每一個事件之間的聯係,即便聯係在一起,也不懂這聯係來源於什麼。
太頭痛了。
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招惹他呢?
頭領此時才開始後悔,如果當初沒有興起那僥幸的心思,或許他們現在已經逃離這個地方,不至於死掉這麼多人。
現在的頭領顧及不得剛見到陸玉均時滿心的成就和任務,那躺了一地的半死不活的人和旁邊一會兒響一會兒不響的詭異聲音時刻刺激他的神經,幾乎咬碎了他一口牙,也找不出一條明路。
因為那條明路在最開始就被他們自己給堵死、斬斷了。
是他們自己挖的坑,就隻剩“活該”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