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皇後和皇子、公主都平安,太後這才暫時保住了一條命,皇帝也沒真的當麵說要對齊王下殺手。
然而也隻是不當麵說而已。
齊王必須死。
皇帝看著皇後睡下,又看了下公主和皇子,然後才帶著錢公公離開。
太後能為了齊王胡鬧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更何況在皇帝看來,這根本不是太後第一次胡鬧,隻是往日的胡鬧總歸大家還留著明麵上的麵子,這一次等同於撕破了臉,麵子裏子都不要了。
既然要發瘋,那就幹脆瘋個徹底!
皇帝唇角掛著冷笑,就看齊王一死,這位當朝太後會不會直接瘋成冷宮裏的那些活死人?
陸玉均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賴著不想起。宗鐸看他那個樣子,滿心的無奈沒表現在臉上,“為何一定要住在這裏?”
宗鐸昨晚跟陸玉均又提了一次離開客棧,誰知陸玉均就是不樂意。原本宗鐸就不應該住在這裏,孔集鎮雖隻是個鎮,堂堂長寧伯來了,官府給找個住的地方還是很簡單的。
偏偏陸玉均就不肯去。
理由很奇特,因為他喜歡看客棧裏人來人往。
而且上次提起,陸玉均還拿紅燈籠那事反駁宗鐸,說這是他和客棧一起立下的大功,他決不離開客棧去住那個看著闊氣的宅子。
陸玉均暗搓搓在想什麼宗鐸是不明白,勸又勸不聽,宗鐸隻得跟著他一起住。
這樣的局麵總是在一道諭旨下達的時候發生了變化。
陸玉均拿著手裏的黃色布塊,麵無表情。
諭旨是指名交給陸玉均的,宣旨時連宗鐸都不給聽,“上麵說了什麼?”
陸玉均歎了口氣,把布片攤開,讓宗鐸自己看。
上一次陸玉均進宮,皇帝就與他立了個約。而這道諭旨上所寫,就是他該踐行的約定。
宗鐸看見上麵的每一個字,不由得也默然片刻,隨即疊好交還給陸玉均,“何時出發?”
陸玉均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看著宗鐸,驀地抬手撫上宗鐸的側臉,輕笑道:“沒事,陛下不是擔保不會有問題嗎。”
那道諭旨的意思,即是要陸玉均做那把殺死齊王的刀。
要齊王死,實際上已經不需要刀。齊王身中劇毒,解不了毒命不久矣。
但世事就是神器,隻要人還有一口氣在,總會在各種因緣際會下產生無數可能。
皇帝不允許變數的存在。
加上太後做出來的事,更成了齊王的催命符。
陸玉均去查看過侯訊的屍體,在他的指甲上發現了毒藥和血跡,顯然那就是齊王中毒的來源。
那種毒雖是劇毒,可藥性沒有十分強烈,齊王至少還能靠各種藥材吊上半個月。
這半個月內,隻要能找到解藥,齊王就能撿回一條命。
世人都有僥幸心理,齊王尚有一絲活命的希望就一定不會放棄。在太後和國舅的幫助下,垂死掙紮或許真有可能逃出生天。
陸玉均在心裏默念了幾下這種毒的特點,手指忍不住碾了幾下。
宗鐸不止一次看見陸玉均這類的小動作,此次卻有幾分不一樣。
好像那手指上有些比膚色更深的顏色?
待宗鐸再仔細看去,卻又沒了,好像是宗鐸眼花了。
宗鐸的視線裏揉入一縷探究,投注在陸玉均的臉上。陸玉均垂著頭,前額上點點碎發連同睫毛遮住他半闔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
“今天下午我便出發。”陸玉均敲定了出發的時間,忽而想起這幾日來篁辰都沒有出現,而齊王將死,“篁辰還和樓玨在一起嗎?”
宗鐸早已收起探究,知陸玉均不想說他便不會多問,陸玉均若願意自會告訴他,“樓玨說篁辰很有天資,想留下她。”
陸玉均撇嘴,“算了吧,鐵公雞怎麼和如意閣那家夥似的,見人就要。”
宗鐸對如意閣了解不多,聞言隻笑笑,道:“篁辰確實聰明,你想見她了?”
陸玉均歎氣,“齊王是她仇人,小辰原本就想親手殺了齊王。現在又接了這麼道旨……”
宗鐸思量片刻,道:“不如和她談談,若她願意跟你一起前去,倒是個助力。”
陸玉均卻無奈一笑,“我不覺得陛下會想讓我帶個人去。”
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等同於多一個被別人知道的風險。皇帝可以正大光明把齊王抓了然後弄死在宗人府,卻不能有個暗中派人殺死齊王的把柄。
陸玉均如今牽連甚多,不是原來那個萬裏江湖一飄萍,皇帝要拿住陸玉均易如反掌,因此他把這件事交給陸玉均毫不擔心。
換做篁辰就不行了,篁辰和篁清的關係大多隻知道明麵上的敵對,並不清楚她們兩個姐妹情深,況且篁清還是苗疆聖女,要找茬沒那麼容易。
陸玉均搖搖頭,放棄了要帶篁辰的想法,但他還是決定要去和篁辰說一下這件事。在他看來,篁辰有知情的權力。
篁辰這幾日跟著樓玨挺開心,看到了許多她以前所不知道的東西,眼界大開的同時人也放鬆不少,最明顯的特點就是不再整日惦記著齊王了。
聽聞齊王中毒逃跑,篁辰的第一反應是愣了一下,然後半垂下頭,眼神有些許茫然。
陸玉均以為她是在傷心,剛想勸解勸解,誰知篁辰卻道:“陸叔……齊王快死了吧?”
這是當然的,無論是中毒還是被殺,陸玉均立即點頭,“齊王所中劇毒難解,時日無多。”
篁辰頓了很久,之後長長出了一口氣,看起來整個人都輕鬆了。
她想笑一笑,但是沒笑出來,也就放棄,隻正色對陸玉均道:“我想找齊王報仇沒錯,從一開始想殺了他,到後來利用蠱蟲折磨他,都是一樣在報仇。”
“他這種人,死了都難解心頭之恨。”
篁辰停了一下,隨即嘴角浮現一絲苦笑,“我知道你希望我不被仇恨蒙蔽,其實父親也跟我說過……”篁辰眼神迷蒙,好似在回憶什麼,“既然齊王將死,我的仇就報了。人死燈滅,就過去吧。”
齊王活著,她的仇恨才活著,齊王一死,仇恨自然隨之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