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是嗎?
王塄嗤之以鼻,“幹活?齊王都兵敗了,還幹什麼活?”
吳聰一把捂住王塄的嘴,食指放在自己嘴上,“噓!!你小聲點,亂說什麼呢!”
王塄是個混不吝的,揮手打開吳聰的手,不忿道:“難道我說錯了嗎?他齊王可不就是兵敗了?!”
雖說作出不怕的樣子來,王塄的聲音終究低了下來,低到隻有吳聰和他兩個人能聽見。
當然,他並不知道,還有第三個人在聽著他們的對話,還聽得津津有味。
“你這個死腦筋!”吳聰要被王塄給氣死,“這話錯是沒錯,可好說不好聽啊!胡老大是什麼人?齊王的人!他能願意聽到這話?”
王塄梗著脖子和吳聰爭辯,“那是胡老大蠢!他明明知道齊王兵敗的還偏要繼續留在這裏,難道齊王帶著那麼多兵都沒做成的事,憑咱們這幾個人就能成了?”
簡直癡心妄想!
王塄的話沒有錯,吳聰自己其實也是這麼想的。隻不過他總是會把話憋在心裏,再擔心不安也會吞下肚。
所謂打落牙齒和血吞,誰叫來這裏是他自己選的呢?
如果他和王塄不那麼熟悉的話他還是會這麼想,問題就出在他認識了王塄。
王塄不是特別有腦子的,可他敏銳,而且多話。
這個人沒有胡礱的忠心,沒有膽氣,再說得重一點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有點勢力的人。
事情對他有利他可以忍著苦過一段日子,眼看著壞事要扣在他背上了,轉眼就想撂挑子跑路的那種。
齊王兵敗的消息怎麼傳開來的還是個迷,胡礱通過信鴿知道可他並沒說出來過,王塄卻知道了。
這家夥知道後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吳聰,連同他一起去見了胡礱,為了證實這件事。
胡礱的回答讓他們發慌,更慌的是胡礱的態度。
他嚴辭勒令他們不得將此事泄露出半點風聲,否則就軍法處置。
懲罰暫時堵住了兩個人的嘴,但嘴堵的住,心和腦子如何能堵住?
王塄和吳聰有時間就湊一起嘀嘀咕咕,別人一靠近就轉移話題,弄得胡礱忌憚又沒法治他們。
都是多年的老油條,躲上司一躲一個準。
胡礱無法,隻得由他們去了,隻要不亂說話,他就沒必要管。
王塄拿起一根幹草塞進嘴裏嚼著,“誰不知道朝廷那邊人才多的是,要出主意的有出主意的,要領兵打仗的有領兵打仗的。”
“咱們有什麼?就這麼幾個人都不夠人家大軍塞牙縫!”
吳聰默然片刻,道:“齊王手下還有不少人,大概……大概還是有可能成事的……”
這話說的吳聰自己都不信。
手底下有人不假,可一朝兵敗,誰知道還剩下幾個?
有多少是被俘?又有多少是跑了?
“李將軍……”王塄想起那個看起來英武不凡的人,“連他都死在戰場上了,我們要拿什麼和人家拚?”
“據說和齊王打仗的那個是北疆拚殺出來的,那個威遠侯府的前世子,人家可是‘戰神’的名頭!”
一句句話直戳吳聰心窩子,聽著太難受。
“我們總不會徹底沒機會的……你也別太悲觀……”吳聰極力要給兩個人的話題找一個台階下,可王塄偏不,他就是要把這在心裏堆了不知多久的話說個透亮!
“機會是要老天爺給的!”王塄並不覺得他們還能有什麼好機會,“齊王他還能有什麼機會?人沒了,兵快沒了,他自己都隻能呆在血莽幫裏躲著,還能成什麼大事?”
“不說齊王還有多少人支持,就說他現在都不在咱們麵前露個臉,他到底有多重視咱們這些人?”
王塄不滿齊王這個做派很久了。早在以前齊王還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他見不到正常的很,見到才是不正常。
可事異時移,齊王現在今非昔比,還以為他是那個高不可攀的王爺嗎?
說白了就是個喪家之犬!
王塄牙咬得更響,還是個害得他們跟著遭罪的喪家之犬!
一番話驚得吳聰從慌張到沉默,他早就被王塄說服了。
因為這都是事實。
擺在他們麵前的就是這個局麵,他們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吳聰望著走來走去的同袍,心裏不由得有些後悔。
如果他沒和王塄有的那麼近就好了,興許他就不會知道齊王兵敗的事,就能一如既往地訓練、種地,和這些一無所有的同袍一樣,日複一日地過下去。
直到朝廷來人抓他們的那天。
也或許他們會認忍不到那天,直接加入了血莽幫成了以前最不屑的賊寇也說不定。
齊王一個皇親貴胄,現下不也是個賊?
竊國之賊和失敗的竊鉤之賊,誰還能比誰高貴?
話說的多了,就會變得無話可說。兩個人一時沉默相對,麵麵相覷卻找不到一條可以幫自己的路。
半晌,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陸玉均摸著下巴,感慨頗深。
他是想到過這裏的人怨言應當不小,就是沒想到會這麼大。
說來也是,原本以為是條明路,隻要吃點苦,冒一冒險說不定就能成不世之功。
誰知道不止功沒有,連正常日子都沒有。
一方麵要躲著朝廷的查探,一方麵要訓練,還要和這個枯燥乏味的時間做拉鋸戰。
有多少人受得住?
沒有太多人有這個毅力,有這樣的毅力的人不需要從這條路走也一樣能成大器。
胡礱顯然就是這樣的人,可惜他選擇了齊王,選擇了這條路。
事已至此,就沒人能幫他。
陸玉均悄悄離開此處,移動腳步向胡礱的屋子走去。
他有種預感,胡礱這個人,不會將王塄留太久。王塄這樣的人,如果再不清理,終會動搖軍心。
一時抓不住,兩時抓不住,胡礱一個將帥,總能抓住王塄的小辮子,然後讓他徹底閉嘴。
這種事需要的隻是一個契機。
胡礱在自己房裏,整理好一身破舊的衣裳,在水盆裏照了照形容,轉身就欲出門。
接下來本應當是他訓練士兵的時間,隻是他現在,還需要做些更重要的事。
必須,盡快,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