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麵所寫，正是芮衡。
這位國舅自從被罷官，最開始一段日子看著老實的很，有什麼“委屈”、“不甘”全都是別人替他說。
而他本人，隻需要舒舒服服躲在家裏，做個甩手掌櫃，等著皇帝被滿朝文武和太後逼得不得不將他請回來就好。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太後是想站在他那邊沒錯，但事到如今隻剩下了一個“想”。
在後宮裏，有皇帝協助撐腰的皇後成功架空了太後。現在的太後，除了能仗著太後的身份，用“孝”來壓人，別的完全沒用處。
充其量當個齊王最後的保護傘，還是隻能幫忙留個全屍的那種。
芮衡在府中早就沒了最開始的淡定自若，現在每天都是一大早就起來等著看有沒有來人，有沒有傳旨。
而芮衡的府上，從一開始的熱鬧非凡一點點變成如今的門可羅雀。
沒有人敢來這裏和芮衡扯上哪怕一丁點關係，就擔心被人逮住了小辮子，一紙奏章上傳天聽，烏紗帽就沒了。
甚至丟了烏沙還是幸運的，最慘是丟了項上人頭。
齊王的造反是一個導火索，直接引燃了朝中針對芮衡和太後的火線。
在傳出造反消息的時候，有人就懷疑過。
為何齊王叛變得如此突然？而且連最支持他的芮衡都尚在京城受罰，他那邊一聲不吭就出兵了？
難道不怕皇帝直接以此為借口哢嚓了芮衡？
齊王沒想過嗎？
皇帝絕不信他沒想過，而正因為齊王想過，才會做出這個決定。
當初芮衡在京城，就沒人會懷疑齊王有謀反之心。
而齊王也的的確確打了一個出其不意，從恩恪到撫遠中間的城池都成了齊王的囊中之物。
要不然撫遠有個宗鐸在，隻怕也挺不到現在。
另一方麵……
皇帝唇角勾起冷笑，齊王恐怕就沒打算要讓芮衡占一個“從龍之功”。
芮衡此人如何，他們都一清二楚。
能力不足，貪得無厭。
當初交給芮衡什麼事什麼就會亂成一團糟，而且隻會都被他從中想方設法撈出油水。
沒有油水，也要敲骨吸髓，誓要讓自己吃得盆滿缽豐。
都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芮衡完全沒這個意識。
仗著自己的國舅身份，手越伸越長，誰說教都不聽。
即便是太後斥責教訓，也陽奉陰違。表麵答應得老實誠懇，背後就將告狀之人狠狠收拾一頓。
直到沒人告狀，似乎一片海晏河清。
這樣的一個人，皇帝容不下，齊王難道容得下？
的確，芮衡的存在對齊王有不小的利處，那是因為齊王一開始要依靠芮衡在朝中的勢力。
可現在不一樣了。
齊王自己在朝中不是沒有釘子，芮衡一個被罷了官的皇親國戚，對齊王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因為齊王要清君側。
芮衡是舉國上下都深惡痛絕的貪官汙吏，清君側如果留下了這麼一個人卻隻針對了另一些保皇黨……
從大義上講，齊王就算得了大位，同樣坐不穩。
即是說，芮衡是齊王準備好要犧牲掉的一個廢子。
皇帝早在齊王準備造反的時候，就摸清了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
齊王對皇帝也極為了解。
都說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的敵人，這話按在他們兩兄弟身上，半點毛病都沒有。
芮衡在大廳踱來踱去，一舉一動都體現出他心中的焦急。
半晌，才有一個人匆匆跑進來，喘著氣道：“老爺……李大人他……”
芮衡現在煩躁的很，最聽不得吞吞吐吐，當下怒喝一聲道：“李大人怎麼了…快說！！”
那人被芮衡一嚇，連忙俯趴下去，連聲道：“李大人說他身體有恙，不能見老爺，望老爺……海涵……”
“哐啷”一聲，桌子上的一套茶具被芮衡掀翻在地，製作精美的茶具就真的粉身碎骨。
“李明從！你居然敢如此欺我！！”
連李明從這個被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都躲著他，芮衡如何不怒？？
茶具破碎在地，這是芮衡特地讓庫房拿出來，要給李明從的。
李明從此人酷愛茶具，而且就喜歡青花紋。
原本想用這來換一點消息，如今在李明從的避而不見下成了泡影，這茶具，便也成了廢物一堆。
芮衡原本無須如此擔憂，即便沒有俸祿，芮衡手底下的田產也一樣足夠他一生衣食無憂。
然而他就是心頭發涼。
齊王造反，他被困在京城消息閉塞，什麼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太後暗中支持齊王的，如果齊王贏了還好，若輸了……
芮衡心中一凜，突然後悔為何當初沒攔住齊王，打消造反這個想法。
芮衡此時所不知道的是，他根本無法打消齊王的想法，而且無論齊王輸贏，他都會成為被清理的“君側”。
這就是所謂的“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蒼天如何會饒過芮衡這樣的人呢？
比起芮衡，芮城就舒心多了。
早就和芮衡、太後撇開了關係，自己的女兒又是深得帝心的皇後。
怎麼想，他都不會出事。
芮城悠哉地在書房練字，筆走龍蛇，滿紙的輕鬆愜意。
早年被芮衡打壓，以至於所有人都明白他和芮衡不是一路人。
同時，芮城即便不是個兩袖清風的，也實心實意地想著怎麼為君分憂，怎麼利國利民。
過手那些錢，還不如他父親給他留下的田產賺得多。
芮城對這次的齊王叛亂無所畏懼，身邊還慢慢聚集了一些人，都是被芮衡打壓過的。
他們忍了那麼多年，就等著有朝一日芮衡倒台，攢著所有的賬，一起清算！
芮衡從來都不顧及自己招了多少敵人，豎了多少對手，一心謀權謀私，腦子都被銅臭和酒色糊住了。
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究竟和多少人、哪些人結過仇。
芮城想起今天李明從家仆給他帶來的消息，微微一笑。
隻怕芮衡自己都不記得了，這個他自認一手提拔起來的李明從究竟是何人。
而芮衡，又對李明從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