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鐸之所以會有此一問，不過是因為他對姚蕊雯不了解，同時對莫錚也不那麼了解。
而且按照人之常情，宗鐸的懷疑可以說十分有道理。
陸玉均也曾經猜測過，莫錚和姚蕊雯會怎麼想。
隻是很多事，並不完全符合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
有時候，當事人才是能真正做出最好選擇的人。
姚蕊雯坐在屋中的榻上，眼神有些放空。
她當然知道柯欽飛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的所作所為根本無從爭辯。
隻是……
莫錚歎口氣，輕聲道：“你也先別多心，說不定……是玉均他們想錯了。”
也有可能，柯欽飛並不是明兒。
姚蕊雯如何不想一切都如莫錚所說，都是誤會。
然而……姚蕊雯清楚，陸玉均不是那種沒有搞清楚前因後果就隨便向他們托出這麼重要的事情的人。
他敢對他們這麼說，事情就已經八九不離十。
莫錚說完那句話，就再一次沉默了下來。
找到兒子，他和妻子都是開心的，隻不過同時，老天爺跟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而且這個玩笑的伏筆埋了十多年。
此時想來，如果早知道姚蕊心會將怨氣殃及自己的兒子，他還會不會像當初那樣無情地任由姚蕊心被所有人孤立？
莫錚的心裏有幾分掙紮，他忽然覺得自己和雯兒當年是不是真的做得有些過？
才會讓姚蕊心變得那樣狠毒？
莫錚並沒有覺得姚蕊雯斥責姚蕊心有什麼不對，也一點也不希望姚蕊心在自己和姚蕊雯之間的感情上留下汙點。
當年的莫錚那般年輕氣盛，被人設計到差點失去心愛之人，心頭隻剩下出離的憤怒和慌張。
如果……他當時真的幫了姚蕊心……
莫錚忽而苦笑了起來，現在想這些有何用呢？
他的兒子已經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殺手，姚蕊心也對他們夫婦心懷怨恨，再說什麼都沒有了意義。
姚蕊雯發直的眼睛在聽見莫錚的苦笑聲時，慢慢地轉向了他的方向。
“錚哥……”姚蕊雯訥訥開口，“為什麼……”
“為什麼她要報複在我兒子的身上？”
明明她怨恨的是自己，直接對自己下手就好了啊！
為什麼要害了她才幾歲的兒子？！
莫錚忍著心酸，“她……沒有對我們動手的能力……自然隻能……”
挑個軟的捏。
姚蕊雯不知聽見還是沒聽見，又自言自語一般道：“對了，她缺一個兒子，她必須生下兒子才能保住地位。”
所以即使她能對他們二人下手，也不會放過他們的兒子。
姚蕊雯咬緊了嘴唇，眼中的悲痛忽然就摻雜進了一點恨意。
“錚哥，我要親手抓住她。”
莫錚一愣，“雯兒？”
姚蕊雯猛然抬頭，死盯著莫錚的眼睛，“我要讓她為我的兒子付出代價！”
如果沒有姚蕊心，她的兒子不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沒有姚蕊心，他們不會飄蕩十幾年，感受失子之痛！
一切都是姚蕊心害的！
莫錚方才心頭浮上的那一點悔，被姚蕊雯的眼神給灼傷了一般。
姚蕊雯見莫錚不回答，突然厲聲問道：“錚哥，你為何不回答我？”
莫錚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姚蕊雯臉色變得淩厲非常，“你是愧疚了？”
見莫錚的神色，姚蕊雯就知道自己猜了個正著。
“你覺得如果我們當初對她好一點，她就不會害我們的兒子？”
莫錚吸了口氣，對姚蕊雯道：“雯兒，你冷靜些……”
“我很冷靜！”姚蕊雯直接打斷他，“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也要告訴你錚哥，我不欠她的！”
莫錚是男子，對女子之間的愁怨總有些看得不甚清楚。
而姚蕊雯從小和姚蕊心鬥到大，她有什麼是不明白的呢？
姚蕊雯冷笑著，腦海中將姚蕊心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對她的種種心機陷害過了一個遍。
“我那個妹妹從來都是個禍害，你對她好，換來的隻是得寸進尺！”
莫錚眉頭皺著，似乎想說什麼，姚蕊雯對他說道：“你難道忘了，你初到我家對她難道不好？”
莫錚默然，聽著姚蕊雯繼續說著當年：“你對她如同對待親妹，在我們家中，對她那麼好的，隻有一個死去的三姨娘而已。”
“然而她是怎麼回報你的？”
設計讓眾人以為莫錚與她不軌，還是在莫錚已經和姚蕊雯定親了的情況下。
莫錚初初成為江湖上的一代俠客，這種事對他名譽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要是姚蕊雯真的為此和莫錚解除婚約，就算對莫錚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害，可他一個謙謙少俠的名聲就完全沒了。
保下姚蕊心和維護莫錚之間，是相互矛盾的，不可能共存。
姚蕊心從做下那個陷阱時，就根本沒有顧及到莫錚的名譽。
對，姚蕊心的名譽也受損，甚至因此不得不嫁入玉虛門那個肮髒黑暗的地方。
可這分明是她自作自受！
“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姚蕊心的語調和緩了下來，像是突然恢複了以前的樣子，眼瞼垂斂，“她既然敢那麼做，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莫錚心中的那一點動搖，都在姚蕊雯的細數中消散。
姚蕊雯說的沒錯，這都是姚蕊心咎由自取，並不是他們夫婦二人的錯。
要錯，隻能怪姚蕊心心術不正。
“那明兒……”
莫錚吸了口氣，他們總是要做出一個決定的。
哪怕那個決定不是他們想做的。
姚蕊雯頓了頓，半晌，才幽幽地道：“隨他去吧。”
莫錚看著姚蕊雯，“……當真麼？”
姚蕊雯想試著勾起嘴角，可那樣子看著，更讓人心痛，“他做的錯事終究是做了的……我們沒辦法給他遮掩。”
莫錚伸手撫摸姚蕊雯的臉頰，“也許，事情會有轉機的。”
姚蕊雯吸吸鼻子，垂下頭輕笑，“或許吧，但是錚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明兒能……活下來，我們就回家吧？”
再也不入江湖。
莫錚也笑著，“嗯。”
簡單地回應，把姚蕊雯摟緊懷裏，輕輕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