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他眼中沒有他

聽見了魏寥的名字,白貂這才醒了醒神,睜開了像是一直都睡不醒的小眼睛。

“吱…?”小哥哥怎麼啦?

陸玉均隨手把它給扔了出去,白貂身子在半空中翻騰,四爪踢蹬,落地的姿勢矯健非常,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沒睡醒的樣子。

陸玉均對著它道:“魏寥前幾日出去,算算日子,今日也該回來看看你了,你不去迎接一下?”

白貂眨眨眼,小身子立了起來,此時才發現它自己的腦袋正衝著大門的方向。

對陸玉均聳了聳鼻子,白貂一溜煙跑了出去,留下陸玉均笑的一臉無奈。

茯夢從練習中抽身看著這一人一寵,也忍不住偷笑起來。

看著實在太有意思了。

陸玉均扶著她站起來坐到椅子上歇息,說道:“初初練習不能激進,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骨展開,然後才是要進一步聯係。”

否則不用繼續修習縮骨功,單單前期的鋪墊,就能把人折磨廢。

剛才那種堪比淩遲的痛苦再次襲上茯夢心頭,實在是太疼了!她完全不懷疑陸玉均給她的告誡,如果她練的太狠,自己真的有可能會廢掉的!

茯夢心有戚戚,幸好接下來陸玉均隻讓她繼續休息,明日才繼續。

茯夢鬆了口氣,陸玉均笑著離開前去看看白貂和魏寥回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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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鐸來到威遠侯的書房,父子二人摒退了一眾下人,隻留下一室的沉默和凝重。

威遠侯的聲音有些滯澀,“…鐸兒,你真要這麼做?”

你真的……想好了?

宗鐸微微垂著頭,用力閉了閉眼睛。

“兒子想好了。”

無論是從哪方麵來考慮,他都隻有這個選擇。

威遠侯長歎著向後倚靠在椅背上,書房裏略顯暗淡的燈光下,威遠侯鬢邊的銀發明晃晃地映在宗鐸眼裏。

話及此處,威遠侯有些頹然,“你若放棄世子之位、分宗出去……”

威遠侯話說到一半,喉嚨有些發緊而無法繼續,他不明白他最得意的兒子、他們聲名赫赫的宗家,怎麼會落到必須以分宗來自我保護的地步?

不,他其實明白。

如果他們不分宗,以宗鐸的功勞和能力,早晚都要升至侯爵以上。

國公……一個年紀輕輕就到了封無可封的臣子,身後還有勢力龐大的家族,甚至手握兵權。

皇帝會如何對付他?如何對付宗家?

這是逼著皇帝棄他不用,甚至出手打壓。

威遠侯威風了一輩子,從來在家中都是一副張狂豪邁的樣子。這是第一次,宗鐸見到這般頹然歎息的父親。

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蓋和地麵發出沉悶的“砰”的一聲。

“父親,孩兒不孝。”

威遠侯壓下鼻腔裏堵塞的感覺,伸手抹了把臉,搖頭苦笑,“這怎麼能怪你,要怪,也隻能怪……”

怪我們,隻能伴君如伴虎。

可宗鐸卻知道,若他能娶妻生子,合乎皇帝的心意娶一個公主,皇帝對宗家的戒心就會更加降低。

然而他不能娶。

他有陸玉均了,如何還能娶其他人?

在擁有了一個世間少有的珍寶後,哪怕再嬌嫩華麗的花,在他麵前也不過枯朽。

威遠侯雙手鬆鬆地搭在扶手上,脊背第一次沒有挺成一根直線一樣,而是鬆垮垮地挨著椅背。

半晌,他才從桌案後麵走出來,將宗鐸從地上拉了起來。

“既然你都想好了,為父也不攔你。為父知道,你和玉均……”威遠侯突然想起前陣子發妻和自己說起的兩人之間的不對勁,“為父和你母親不多插手,隻想你能過得好。”

宗鐸究竟是以哪種目的選擇的分宗、放棄世子之位,威遠侯都能接受。

侯府不是沒有繼承人,他還有一個小兒子。最讓他擔心的,實則是大兒子的未來。

威遠侯難得出現的老態,如同開水澆在宗鐸的心頭。父親對他的關愛是暖的,可這裏麵包含的遺憾和歎息則燙的人發痛。

但他隻能對不起父親了。

宗鐸再一次跪了下去,對著威遠侯重重叩頭,“多謝父親。”

如果不是威遠侯和侯夫人這般大度包容,他和陸玉均之間絕對是隔著天塹,而不是如今的溝渠。

宗鐸慶幸自己有這樣的父母,同時也在心疼這樣為自己著想的父母。

威遠侯看著宗鐸叩頭,目送宗鐸起身後離開房間、關門離去。

沉沉的天色和房屋的陰影交織著落在威遠侯臉上,這個縱橫疆場的將領,在無人的時刻,流露出了無人可見的哀歎。

踏著已經半邊沉入地麵的殘陽,宗鐸略有些遲疑地來到鬆院。

他從威遠侯的書房出來後,腳步不知為何,下意識一拐,就來到了這裏。

此時的鬆院裏很安靜,並沒有他甩袖離開時那種……讓他極度難以忍受的親密的笑聲和話語。

院子的門鬆鬆的掩著,並沒有插上門栓。

也是,這裏麵住的可是陸玉均,以前他在的時候也是從來不插的。試問,有幾個人敢在威遠侯府動手動腳?又有幾個人敢偷偷潛入陸玉均房間?

偏偏有這麼一個人,他是威遠侯府的世子。

至少他現在還是世子。

哪怕他不再是世子,也依然有膽子隨意進入陸玉均的地盤。

當他伸手推開陸玉均的房門,拿著書在燈火下翻看的人頭都沒抬,“世子怎麼有時間前來?”

其實陸玉均不是很想理宗鐸的,可餘光忍不住往那人身上瞟,而瞟到了又抗拒不了想要嘲諷一下他的心情。

真是別扭的慘不忍睹,陸玉均自嘲著。

被陸玉均淡淡地輕嘲,宗鐸並沒有很在意,相反,他很高興陸玉均肯理他。

到現在他回憶起成親那天,陸玉均從天而降卻半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他,心都會泛起抽痛。

他不能允許陸玉均眼中沒有他。

他要陸玉均一直看著他。

宗鐸站在門前停了半晌,陸玉均翻過一頁書,實際上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剛才什麼都沒看進去。

他一直站在那裏做什麼?

有話說話、沒話就……滾,站在那裏很礙眼他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