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作為這場情愛的答謝和祭奠

陸玉均沒掙脫他的手臂,可也沒有給他任何回應,除了那些冷冰冰的話:“遠道……我再叫你一聲遠道,我從一開始就有預感,我們之間的路不會那麼平靜,隻是也沒想到打擊波瀾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到來。”

“我其實很早就動心了。”這句話如果陸玉均在之前告訴宗鐸,宗鐸恐怕會喜出望外,設什麼國舅、齊王這些煩心的事情都不再重要。

可陸玉均說在了現在,這隻會讓宗鐸的心愈發抽痛,痛得他想顫抖,連聲音都啞了起來,“為何現在才說?”

陸玉均哂笑,口中彌漫著苦澀的味道,“如果不是現在,我根本不會說。”話到此處,他渾身都透著無力感,五髒六腑都是冷的。

冰冷刺骨。

宗鐸有什麼理由質疑他為何現在才說?就算他以前說了,難道就不會出現這件事了嗎?

陸玉均攏了攏抱著白貂的手臂,讓白貂的皮毛貼緊自己,試圖從它小小的身子裏汲取些溫暖。

每呼吸一口氣,都像是摻著刀子,一分一寸地割痛他的喉嚨,再順著咽喉撕裂他的腑髒,讓他心肺俱裂。

“她不會生下孩子。”宗鐸啞著聲音做出了他的承諾,孩子懷上了也可以生不下來,隻要忍幾個月……

陸玉均幾乎要笑出聲來,這就是宗鐸給他的答案?讓他看著他成親,看著他洞房,看著想害死自己成為他的世子妃、甚至懷上他的孩子?!

就算他不顧自己的自尊、為了宗鐸把這些都忍下來,又能代表什麼?

陸玉均閉著眼,最後問了宗鐸一句話:“那你的世子之位呢?”

一個沒有子嗣的世子,還會依然是威遠侯世子嗎?

過了那麼久,久到陸玉均覺得自己的心徹底冷了下來,才聽見耳邊傳來一句:“我會解決的。”

解決?陸玉均想笑,可他隻覺得扯一下嘴角都沒有力氣。

千方百計讓他愛上他,最後就隻給了他一個虛無縹緲的所謂解決……

“出去。”

宗鐸僵著身體,沒動。

陸玉均咬了咬牙,冷下聲音喝道:“出去!”

聽到陸玉均冷厲的聲音,白貂也扒著他的衣服站了起來,對著宗鐸齜牙,想將這個惹陸玉均不開心的人驅趕出去!

宗鐸此時什麼都無法解釋,縱然他解釋了,陸玉均也不會聽進去。

兩個腦子都不夠清醒的人越糾纏下去隻會讓事情更加一塌糊塗。

宗鐸直起身,有些不舍地放開了手,放開的時候,指尖還流連在陸玉均的衣衫上,不想離開。

“你走吧。”陸玉均的聲音裏滿是疲憊,他現在沒有心力再和宗鐸爭論下去,他也不想再爭論下去。

這根本毫無意義,隻會讓他的腦子更混亂,讓他的傷口、他的心更難受。

宗鐸看著他,倒著退向房門,一步一步地挪動,最終還是到了門口。

門被關上了。仿佛時間倒退,宗鐸看著陸玉均燈下顯得有些黯然的身影在門縫中消失。徹底見不到的那一刻,宗鐸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

留在室內的陸玉均聽著門關上的聲音,睜開了眼睛,眼神卻是空洞無比。

房間裏那麼安靜,屋子裏隻剩下他一個人。滿室的孤獨和空曠包圍著他的心髒、刺痛著他的眼睛,讓他覺得那隻剩孤零零一個壇子的酒都充滿著對他的嘲諷。

猛然揮手按在了酒壇口,手背因發力而慘白,慘白的指節周圍透出了猩紅,隻聽“啪嚓!”一聲,酒壇應聲而碎。

破碎的酒壇劃破了陸玉均的手掌,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混合在嘩啦啦四散奔流的酒中,瞬間從鮮紅變成了粉色。

陸玉均看著被酒衝淡、逐漸失去顏色的血液,恍然間感悟到無論什麼都會淡去。

哪怕是濃烈入骨的感情。

冰冷滲進了骨子裏,陸玉均流血的手開始顫抖,他有些想要環抱住自己的身體。

對啊,他怎麼忘了,他可是……連親情都會背叛他的人……

愛情……又怎麼會對他忠貞不渝呢?

竟然真的相信了愛情……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傻的?

陸玉均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冷到他連做都坐不住的時候,懷裏一個溫暖的小身體使勁扒著他的衣服拱來拱去,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空洞的眼神開始聚焦,像是現在才想起白貂還在身邊。

如同數九寒天的行人抱緊了暖爐一樣,陸玉均緊緊環抱著白貂,拚命想要驅趕自己體內的寒冷。

白貂前所未有地溫馴地窩在他懷裏,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掌心,就像在告訴陸玉均,他不是孤獨一人,還有它陪在身邊。

陸玉均隔著袖子摸了摸裏麵的東西,低頭將臉貼在白貂的身上,闔上眸子想著,這件東西就當作送給宗鐸的最後一件禮物。

作為……他送給他這一場情愛的答謝……和祭奠。

宗鐸走出竹裏館大門的時候,侍從上前來問道:“世子,要不要……”侍從看了眼身後,詢問著是否將這裏圍個水泄不通。

被宗鐸阻止,侍從低頭退下。宗鐸克製著自己回頭看一眼那個房間所在窗口的衝動,他擔心若是自己再看到陸玉均,會忍不住將人直接帶回侯府,甚至衝進皇宮、推翻定下來的婚事。

剛才陸玉均問他世子之位,他……真的想過。若是他身為威遠侯世子卻無一個親生子嗣,定然會有不少人以此為筏子,對威遠候府這個深受皇帝信任的侯府下絆子。

可他愛陸玉均,也直想和他在一起。為了子嗣而取親生子,哪怕隻是納妾,他也不願接受。

他想過很多辦法,也想過過繼以後寧兒的子嗣,可寧兒還小,過繼一事終究太過長遠,不能解今日之渴。

宗鐸此時的思緒也亂了,一片亂麻中他找不到頭和尾,解不開絲絲纏繞成一團的結。

他回到侯府的時候,看著侯府的大門和門上大氣磅礴的牌匾,心頭突然湧上一絲惶然。

那種感覺告訴他,有什麼東西,在他無力挽回的時候,開始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