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錚沉默著飲下一口酒，深重地歎了口氣，“若是他還在……如今也當成親了。”
也可能……他和姚蕊雯已經當祖父祖母了。
陸玉均聽著莫錚的歎息，腦中再次閃過了柯欽飛。
時隔多年，他現在依稀記得的，隻有那個血染的夜裏，小小年紀的柯欽飛牢牢抓著姚蕊心手的一幕。
當年他滅門玉虛門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被他屠殺殆盡。
然而當他走近了被重重護衛包圍的姚蕊心和柯欽飛的時候，他和柯欽飛對上了視線。
那個還小的孩子，露出了那麼堅強、凶狠的表情。小小的身子半擋住姚蕊心，仿佛是想用自己來保護身後的母親。
這樣的柯欽飛讓陸玉均幾乎要伸出去的手頓住了。
那個時候的姚蕊心怔怔的看著柯欽飛隻到她腰間的小身影，臉色慘白的同時眼眶漸漸泛起了紅。
許是因為這一幕引發了他原本被仇恨燃燒殆盡的惻隱之心，他收手了。
那一天玉虛門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在他手中毀滅，唯獨留下了玉虛門門主的正妻姚蕊心和獨子柯欽飛。
在那之後他無數次問過自己，放過他們母子二人究竟是對是錯，尤其是樓玨告知他柯欽飛屢次對他進行追殺的時候。
但他並未後悔。
他放過的，是那個心有所寄的孩子和他的心。
就如同當初心心念念要找回自己的妹妹而拚命修煉的自己。
放過柯欽飛，是另一種放過他自己。
現在看來，當年的一時惻隱，意義遠不止如此。
可畢竟這些都是他的猜測，雖然姚蕊心對柯欽飛的苛求太過刻毒，但也不排除世間有如此的親生母親。
找到真正的證據之前，他不能將這種猜測講給莫錚夫婦聽。若是他們二人找上門去，出了什麼事，他難辭其咎。
思及此，陸玉均也隻能跟著莫錚倒酒，酒杯相碰，陪著這位父親一醉方休。
醉了的當然隻有莫錚，陸玉均的千杯不醉屬性在尋常情況下是不會被打破的。
上一次莫薇袇出嫁則是例外。
將已然酩酊大醉的莫錚送回客院，陸玉均還沒走出多遠，就見到了宗鐸向他走來。
陸玉均微愣了下，“遠道？你不是今天不回來？”
今天出去之前宗鐸跟他說要夜宿軍營，當時他還鬆了口氣，心道自己的脖子保住了。
宗鐸走上前來，眼神掃過陸玉均被衣領遮得嚴嚴實實的脖頸，“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了。”
有這麼好處理？陸玉均眼帶疑惑，“不是說事務繁忙？”
宗鐸微轉身走在他身側，牽了他的手，“有人來幫忙。”
陸玉均眨眨眼，還有這等好事？“誰？”
宗鐸指腹磨蹭著陸玉均掌心，卻未回答。
陸玉均當即明了，就沒有追問。
有人幫忙也是好事，至於是誰與他何幹？
宗鐸牽著陸玉均的手，見他果然不再追問，瞳色俞深。
軍營中，被宗鐸臨時拉過去頂包的張齊和黎鵬一臉愁雲慘淡。
頂頭上司跑回家抱媳婦兒，強行把他們兩個留下處理公務……這人生也太慘了！
黎鵬臉黑是這幾日休息甚少所致，對加班意見不大。反觀張齊，則是幹點活歎口氣。
被黎鵬瞪了好幾眼又揍了好幾下這才安分下來。
他悄咪咪看了黎鵬幾眼，又想了想，其實這樣也不錯，至少他和梨子是一起加班，不至於兩個人又被分配得天南海北。
唉，知足常樂，知足常樂。
張齊那點小心思如何能逃得過黎鵬的眼睛，不過一掃便知他心裏想的是什麼。
他沒說話，忍下了張齊時不時地手動騷擾。
或者說……他沒覺得這是騷擾。
當二人將處理好的公文整理起來的時候，張齊太困結果和黎鵬撞在了一起。
人沒撞到，關鍵是公文就散了一地。
二人一下子就被劈裏啪啦的聲音給驚得清醒過來，連忙蹲下開始收拾。
然而收著收著，突然就看見了一個小小的文件。
上麵所寫……
“韓可熙為柯欽飛所派？”
張齊一愣，韓可熙是誰？
黎鵬也不知道來龍去脈，隻是既然這文件被夾在了公文內，想來是世子刻意為之。
於是他從張齊手中抽回文件複又夾在公文內，手腳利索地將散落的公文整理好。
張齊此時也回過神來，跟著黎鵬一起整理。
散落的公文不多，片刻就整理完畢。
可張齊還在糾結於那個文件上麵的字。
“韓可熙……”張齊低聲念叨著，“梨子，你說這韓可熙是誰啊？”
黎鵬瞟他一眼，“世子沒有交代，莫要亂說。”
張齊自然知道不可亂說，“可這裏隻有你我，說說又何妨？”
黎鵬沒理他，張齊繼續自言自語：“柯欽飛派來的……難道是風雨樓又有什麼動作了？”
可不對啊，他們一直盯著風雨樓，不該不知道那個韓可熙。
“如果是風雨樓的下一步動作，我們卻不知道，那豈不是誤了大事？？”
張齊聯想到後續可能產生的後果，後背驚出些冷汗來。
黎鵬則較為鎮定，“世子收到消息必然有他的打算，我們聽命就是。”
若是世子真的想讓嶴獄插手韓可熙之事，不可能不通知他們兩人。
張齊咋舌，“可世子今日突然把我們兩個拉來處理公文，有沒有就是要我們發現這個文件？”
張齊的話讓黎鵬微怔，他所言並非沒有可能。他們跟隨宗鐸多年，若是宗鐸以此方式提點他們來防止他們闖下大錯，也不無可能。
黎鵬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終於開始不確定了。
而且這個突然出現的韓可熙讓他想起前幾日陸玉均突然暈倒在郊外一事。
“這個韓可熙……莫非就是引陸兄出去之人？”
張齊和黎鵬都沉默了。
這個韓可熙究竟是什麼人？
既然已經知曉了此時，那便不好袖手旁觀。
張齊和黎鵬二人打定主意，處理完公文後就去嶴獄將事情進一步查實。
不過讓兩人依然不解的是，那封文件是何人交給宗鐸的呢？
嶴獄的情報網並沒有任何被動用的跡象，韓可熙和柯欽飛之間的往來，是誰告訴宗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