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均放下手，眼睛雖然還有些發紅，嘴角的微笑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薇兒回來了。”
莫薇袇從未見過陸玉均這副樣子，驚詫心疼之餘，也不由得問道：“玉均哥，你這到底是？”
“薇兒。”還是莫錚開了口，“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
莫薇袇怔了怔，她小時候？
她……哪個小時候？
畢竟已經過去了許多年，而且在玉瓊閣中的經曆讓莫薇袇受過不小的刺激，她幾乎已經全部忘記了當年的那些事。
現在莫錚突然提起，莫薇袇除了發愣，竟什麼反應都沒有。
陸玉均不想強求，亦不想刺激莫薇袇想起當年那些不堪的回憶，“義父，算了，現在這樣也很好了。”
莫錚側頭看他，陸玉均含笑而堅定地搖搖頭，莫錚也隻能歎口氣，做了放棄的打算。
但不打算放棄的卻是莫薇袇自己。
“……爹，你們是什麼意思？”
莫錚和陸玉均看向莫薇袇，見莫薇袇的神情有些恍惚，“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爹你說！我想不起來，你們可以告訴我！”
說著，莫薇袇的眼神再次聚焦在莫錚和陸玉均的身上，散去了恍惚，“我要知道！”
沒錯，她幾乎忘了兒時的所有事情。
對那段時間的記憶大多隻有恐懼、痛苦的感受而沒有了具體的畫麵。
但是，除了那些讓她夜晚無數次驚醒的痛苦、恐懼，還有其他的！
還有一雙手，一雙……小而溫暖的手，和一個懷抱。
小小的她窩在那個懷裏，被那雙溫暖的手拍著後背，早已模糊的聲音一聲聲安慰她不要怕。
說的是，不要怕……在這。
誰在這？他是誰？
見莫薇袇既然堅持要知道，莫錚歎息一聲，“玉均，告訴她吧。”
從噩夢中驚醒，然後哭著說別走，這是莫錚夫婦收養莫薇袇初時的常態。
他們當時還以為莫薇袇說的“別走”是在說他們。
陸玉均看著莫薇袇，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細細地描繪莫薇袇的樣貌，和他在心底的那張稚嫩的臉重合。
他之前為何從來沒有想過呢？竟然就這麼錯過了許多年。
“薇兒，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經常帶你出去玩的哥哥？”
哥……哥……
“小時候，你喜歡捉蟬，但是總是夠不到，都是哥哥爬上樹，幫你捉。”
啊……是了，那雙手，那雙曾經遞給她許許多多好玩東西的手。她小時候一直覺得那雙手是神奇的，無論她想要什麼，都能給她帶來。
“每次……你餓了，哥哥會晚上帶你偷偷去吃東西。有時候是烤地瓜，有時候是上山摘的果子，還記得嗎？”
地瓜！她記得，那個時候地瓜很燙，她不敢拿，然後還是那雙手幫她剝好了喂給她的。
那雙手都燙紅了。
“果子……是紫色的，甜甜的。”莫薇袇眨了下眼，不知在眼眶積聚了多久的淚陡然從眼眶跌落而下。
陸玉均站在她麵前，笑著伸手用食指抹去她麵頰上的淚珠，“嗯，不知道名字，但是很甜。”
“還有一次，我掉進河裏了。”莫薇袇捉住陸玉均抬起的手，好像再次感受到了小時候的溫暖。
“嗯。”陸玉均任她抓著，隻笑著看她道：“哥哥把你救上來，嚇得差點去找大夫。”
“哥哥哭了。”莫薇袇突然道。
陸玉均微愣，莫薇袇直直盯著他的眼睛，握住他手的力道加重，吸了吸鼻子道：“掉進河裏那次，哥哥哭了。”
“我看見了。”
話音未落，莫薇袇的眼淚再也擋不住，從雙眼漱漱而下。
陸玉均的心緒也像是被這一句“我看見了”所影響，那一瞬間他隻覺得心髒處好像有著什麼東西在戳動。
一下一下地，讓他心疼。
驀然伸出手，將莫薇袇摟進了懷裏，右手放在莫薇袇腦後，手指輕撫著她的發。
“我一直以為你沒看見。”
莫薇袇順著陸玉均的力道撲進他懷裏，雙手揪著他的衣服，“我已經醒了，但是想讓你……想讓你多留在我身邊一會兒。”
具體為什麼會這麼想，莫薇袇不記得了。隱隱約約，她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和那種害怕的情緒。
她記得那個時候在水裏，河水冰冷刺骨。她用盡全力撲動身邊的水，想叫喊讓人來救她，可是她一張嘴就湧進了河水。
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害怕極了，周圍的光線那麼暗，就像是一個暗無天日的棺材，刹那間她以為她要永遠留在那裏了。
但是沒有。
她努力伸出水麵的手被人抓住了，另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腰，一點一點將她帶回到岸上。
躺在岸上的時候，她渾身發抖，喉嚨裏、肚子裏全都是水。
有個人一直在她身邊，那雙手拍打著她的後背，讓她把水吐出來。一邊搓動她的四肢，想讓她溫暖起來。
她舍不得讓這雙手離開，她害怕他離開了自己就會再次回到那個幽暗的地方。
不知是被當年的些微記憶帶動，莫薇袇抱著陸玉均的手臂都在顫抖，哏在喉嚨裏那一聲遺失在時間裏的呼喊，終於從她的口中再一次出現。
“哥哥……”第一次出口就如同想將這麼多年來的所有難過全都喊出來，“哥哥！”
一聲聲“哥哥”從莫薇袇的口中喊出，字字都紮進陸玉均的心裏。
時隔這麼久，他終於又能聽見自己妹妹叫他的聲音，終於還有機會聽見她叫他。
他自責了那麼多年，愧疚了那麼多年，痛苦了那麼多年，終究還是給了他一個挽回的機會。
從那天以來，陸玉均第一次覺得，老天對他並不是那麼的狠心。
陸玉均閉上眼，片刻後睜開，將眼淚抹去，抬起莫薇袇哭花了的臉，笑著劃了下她的鼻子道：“都哭成小花貓了。”
莫薇袇抿著唇，哭得紅紅的眼睛看起來想瞪他，卻因為眼睛太紅像兔子結果反而讓陸玉均笑了出來。
“哥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陸玉均扶著她到桌邊坐下，將從莫滎那裏得到消息的事情大致說了說，三人不禁唏噓。
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沒想到找了多年的人竟然就在身邊。
陸玉均也在慶幸，幸好自己一直把莫薇袇當成親妹妹看待，也幸好自己認了莫錚夫婦做義父義母。
而就在三人正在為這難得的喜事開心的時候，姚蕊雯走了進來，看見三人這個情形，疑惑道：“這是怎麼了？”
看到姚蕊雯的一瞬間，陸玉均忽然一怔，那個叫姚蕊心的女人……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