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掠勁草,蕩塵掩烈光,灰毛奎狼怒睜雙眼,在莽莽野原上追星趕日地狂奔著。
在二灰背上,宮本武藏和扁鵲都沉默地伏著。而張良懷抱言靈古書,遙望著遠方天空中那片盛烈的金紅。
他的瞳孔凝縮著,神色前所未有的嚴峻。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了嬴政全部的陰謀,和真正的目的。可悲的是,一切都太晚了。
事實的真相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局勢的變動也早已脫離了他的判斷。
看著天空裏那頭金紅的巨獸,就讓他驚覺自己的渺小,反思自己的愚智。他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睿智,這個世界也遠比他想象得要大。
從他離開鳳岐山,離開老師到現在,已經三月有餘了。他沒有想到過,僅僅百日的時間,他就經曆了那麼多遭遇,卷入了那麼多紛爭,並且還麵對了秦楚最後的末日劫難。
是了,這就是秦楚一國最後的劫難了。有史記載以來,雲景曆一千一百二十八年裏,最大的一場劫難了。
如果一定要找一句話解釋如今麵對的一切的話,張良能想到的,大概就是他在離開鳳岐山時,最後譯出的那條預言了。
“預知即將降臨的風暴,無人能置身事外。”
無人能置身事外,所以所有人都理應承擔啊。
張良是這樣對自己說的,然後違例的,做出了一個衝動的決定。追逐燭龍的身影,去阻止它和暴君龍群的彙合。
和以往所有的決定都不一樣,張良這次沒有計劃,沒有分析,甚至沒有太多的思考,而是直接行動了。因為這次他沒有時間思考,也容不得再猶豫。
張良仰望著燭龍千米長的巨大身影,目光的深處全部淹沒成了駭人的金紅。他其實不確定,自己在這場秦楚乃至天下的浩劫中,到底能做到什麼,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又還有什麼值得努力的轉機。
但是他至少肯定一點,這個世界不可以就這樣覆滅。
——“你們知道為什麼,嬴政要不惜一個國家的代價,犧牲那麼多人那麼多資源,去施法禁術‘輪回日’嗎?你們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重生上古巨獸燭龍嗎?”
躺在草地上時,隻剩一身空殼的扁鵲,吐著淒冷的聲音說道。他手裏握著魔龍水晶,眼睛凝望著淹沒了半片天的金紅烈光。
而宮本武藏躺在地上,張良懸在空中,誰都沒有出聲。他們還在震驚著,燭龍要去集結暴君龍的詭異消息中。但若細細想來,他們也確實不知道,嬴政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要選擇付諸自己擁有的一切。
“你們不知道,你們不知道燭龍的秘密,也不知道嬴政的皇圖。”
“嬴政他,要做整個天下的皇帝。”扁鵲聲音淒冷,卻是感歎。
“他生命唯一的追求,是要統一整個三境啊!”
雖然目光裏還落滿金紅,雖然也能想象嬴政的追求,但是當那話從扁鵲嘴裏落出時,還是讓他們都被震撼了。
統一三境,那是如何雄大的帝王氣魄啊。
古往今來,這個世界上存在過多少皇帝?他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萌生過要統一世界的誌願,但是有幾個人敢真的宣誓出這樣的豪言壯語,並且真的付諸行動?
沒有。至少在嬴政之前,沒有。
“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稍微讀過曆史的人都知道,從這個世界存在開始,秦楚、晉源、唐瞾三個國家,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次國家戰爭,也就更不存在侵略。”
對於此話,張良是沒有異議的。
有史記載的千年歲月中,三境始終分裂為三塊陸地,三個國家。每個國家都是封國內治,不問外國政治,也不管外界之事。沒有政交,沒有商貿,沒有協約,沒有溝通,沒有任何真正意義的信息交流。三個國家,仿佛就是三個世界。
至少對於絕大多數的人類而言,他們所存在的國家,就是他們的整個世界。
所以三個沒有任何交流的國家,也當然無法產生戰爭與侵略。於是長久的時間裏,三境的局麵一直是存在於一種完全分裂的安寧中。
看起來,也就是一個世界,分成了三個世界來運轉。
“但是我們知道,沒有戰爭的原因並不是三個國家都沉默保守,而是因為這個世界,就根本無法爆發出國家級的戰爭!”扁鵲沉息了片刻,繼續吐著淒冷的聲音敘說。
“因為亙古川流的存在!因為三個國家間彼此間隔的亙古川流!”
“超越自然界數十倍的重力,讓任何生物都無法活著渡過。所以僅僅千米寬的川流,就將三個國家完全隔絕了。”
“隻要有亙古川流在,軍隊就無法向他國躍進,勢力也無法向他國蔓延,戰爭與侵略因此也就無法發生。三個國家,永遠就隻能活在自己的領域內,維持著分裂的和平。”
這一點,張良和宮本武藏,也都是知道的。
所謂的深海神威,指的就是亙古川流上的數十倍重力,那是所有生物都無法逾越的極端環境。目前世界已知,唯一能抵擋深海神威的力量,就是魔藍能量,並且是英雄級強者的魔藍能量。
所以簡言之,在這個世界上,隻有英雄級強者能夠通過亙古川流,進入到其他國家的領地。
而英雄級的強者,不論魔道、武道、機關術各個類別,在人群中的存在數量,都稀少至極。真正有能力跨越亙古川流的,其實就隻是一小部分人。
而這樣數量的人,是遠遠不足以組成一支軍隊,也更不可能向他國發動入侵戰爭的。即使英雄級的強者再強,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了萬千軍隊的衝鋒?一旦深入他國境內,麵臨的也絕對是滅頂之災。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三個國家的分裂與和平,才能維持長達千年之久。
“所以嬴政,他實際上是需要一隻軍隊。”扁鵲緊緊握著手中的魔龍水晶,看著天空中千米長的金紅一點點越過自己目光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