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的眉頭凝皺著,目光裏那抹隱隱的倉惶愈發明顯,然而嚴謹如他,不論情緒上出現任何變化,左手上對言靈古書的掌控也沒有一絲顫動。螢火色的言靈光束始終如初地從他書中射出,堅定地射到扁鵲身上,以強大的控製能力枷鎖著扁鵲身體的感知與意識。
但是就如扁鵲所言,這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扁鵲雖然被“言靈·操縱”完全控製,雖然時刻受到言靈之火的灼燒,雖然除了一個頭部以外身體任何部位都感知不到,但是這一切都不足以致他於死地。而這一切又都有時間性,早晚會將結束。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就會是扁鵲絕對的反擊,而張良無力的抵抗。
然而時間的迅速快過所有的估測,就像扁鵲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已經過了兩分鍾了。
“言靈·操縱”的控製時間已經過了兩分鍾了,張良體內的魔藍消耗已經達到了很高的程度。雖然他還可以頂著消耗繼續釋放言靈光束,繼續控製住扁鵲,但是這一切能維持的時間也就在一分鍾以內了。
一分鍾,一分鍾以後就是張良魔藍消耗的極限,那時“言靈·操縱”的控製將終止,而扁鵲將完全解開意識與感知的枷鎖!
於是當扁鵲說完那最後一句話後,就再不言聲,隻是透著微微燥熱的氣色,在心裏一秒秒地數著這最後一分鍾的時間,仿佛這一分鍾就是最後的一道大坎,而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著掙脫控製了。
隻有被“言靈·操縱”控製過的人才知道,那種絕對的控製意味著什麼。那種仿佛身體與靈魂都被神力枷鎖起來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你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也意識不到自己的存在,甚至整個靈魂思想都會被禁錮,就像虛空裏有一張無形的囚籠鎖住了你,而你連這個囚籠在哪裏都不知道!那種被完全控製的感覺,是比言靈之火的灼燒更可怕的痛苦!
所以在這最後的一分鍾裏,就要結束的時刻,扁鵲會如此激動,雖然仍舊麵無表情,但是氣色卻藏不住地透出了絲絲燥熱。
然而同時的,在說完那句已經過去了兩分鍾的話後,扁鵲也一直無聲地凝視著張良的雙眼,看著張良眼裏那抹隱隱的倉惶,在這最後的時間裏愈發放大。張良已經拖不下去了,最後的一分鍾裏,每過一秒,對他都是煎熬,因為一旦控製終止,就是他的完結之刻。
於是扁鵲就一邊在心裏數著秒數,一邊饒有興致地凝視著張良,用那淒冷的目光看著張良的神情一絲一縷的複雜變化。雖然此時此刻被控製住的人是他,但好像他才是眼下局麵的主控者,他才決定著一切的結果。
然而恍惚間,扁鵲卻感到了一絲異樣,定睛一看,他才發現,張良的神情變了,變得很沉靜,張良的眼神也變了,變得很深邃,而再沒有一絲倉惶。
幾乎轉瞬之間,扁鵲止住了氣色裏的絲絲燥熱,凝視對方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淒冷。張良忽然的沉靜,讓他感到了一絲不安。
也就是這時,神色沉靜的張良,出聲了。
“扁鵲,你確實很厲害,直到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人,可以在被‘言靈·操縱’完全控製住的情況下,還能沉下心智,如此冷靜沉著地思考局麵。”
扁鵲聽著張良的話,卻沒有回應,隻是凝視著張良的目光,隱隱變得愈發淒冷。他不相信,張良突然的開口,會僅僅隻是稱讚他一句。
“沒錯,如你所言,我使出‘言靈·操縱’控製你,確實隻是在拖延時間。但是我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也不會愚蠢到飲鴆止渴。”
“我選擇控製你,拖延時間,是有目的的。”
“什麼目的?你還有什麼底牌嗎?還是說你在趁控製我的時間醞釀什麼更強的術?”扁鵲忍不住矢口問道,他顯然是有些激動了。在今天整個麵對張良的過程中他都沒有這麼激動過,但是此時此刻,在這種被完全控製的情況下還麵對著如此沉靜的張良,卻讓他由衷地感到不安,由是也很難控製住自己情緒裏的激動。
“我已經沒有底牌了,‘言靈·操縱’就是我最強的術,況且在絕對控製你的同時,我也不可能再醞釀其他的術。”張良靜靜地說道,先回答了扁鵲的所有疑問。
“那你的目的是什麼?通過拖延時間,你又還能做到什麼嗎?”扁鵲立即回問道,他知道,事到如今,張良已經沒有再虛張聲勢的必要了。
而張良隻是用深邃的雙眼遠遠凝視著扁鵲,沉聲說道:
“我記得在最開始的時候,你問我,我是不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足夠打敗你了?”
扁鵲仔細聽著,卻沒有回話,他不明白事到如今,為什麼張良會突然說起這事。
但張良見扁鵲無話,也繼續沉聲說道:
“事實上,我確實沒有很大的把握,一個人來對付你,所以——所以為了徹底擊倒你,我做了充分的準備。”
扁鵲仔細聽著張良的一字一句,卻還是未能從中聽出端倪,隻是聽著張良的話,讓他的神情漸漸變得疑惑起來。他想不到張良所謂充足的準備是什麼,也不知道張良此時此刻的依仗是什麼,因為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大概隻有三十秒的時間,“言靈·操縱”的控製就終止了。
由是在時間的不斷前進下,扁鵲的心裏也萌生出了更多的期待。他凝思著,不論張良的目的和依仗是什麼,隻要控製終止,他就有足夠的把握去應對一切可能的危險,至少,他有把握拿下已經強弩之末的張良。
但是就在此時,一點微弱的淺紫色光斑在張良的眉心處浮現,雖然光芒很淺,但是那點紫光在一切全是黑地萬物皆黑的背景中卻很顯眼,因此扁鵲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微微亮的淺紫色光芒。
霎時間,扁鵲目光裏所有的期待都沉寂了下來,連心裏數著的秒數也戛然止住。他不知道那點浮現在張良眉心處的指印大小的光斑是什麼,在他的認知裏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事物,但是他能明顯地感受到,那點淺紫色光斑中正散發著與張良完全不同的氣息,於是一股巨大的不安開始在扁鵲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