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縱使“鵲羽”之毒無色無形無味,再如何地難以辨認,以張良的謹慎的性格與細致覺察力,也一定能發現其危險的端倪。
但就像扁鵲所言的一樣,當他因為花木蘭的事進行迅速的邏輯思考,而陷入沉思時,卻會不知不覺地分散注意力,放鬆警惕性。
也就是此時,“鵲羽”之毒地逼近才沒有觸動他那根謹慎的神經,從而劇毒入體,迫使他五感麻痹,致生幻覺。隨後,毒發的他就迅速陷入了生理休克的狀態,並且直到最後也沒有意識到自己中了毒。
時至此刻,半休克的張良隻能僵硬地沉寂在二灰背上,任憑二灰如何惶恐地叫喚,也叫不醒他。而扁鵲,已經走到了近至十步的地方,一邊靜靜地望著他,一邊自顧自地說著話。
廣闊而沉寂的黑地裏,氛圍愈發地詭秘駭人。那麼多人的鐵甲衛兵翻倒在地上,沉重的身軀堆疊在一起,就像一層沒有血跡的屍堆一樣。
他們還沒有死,但是卻都中了毒。扁鵲為了最大可能地毒中謹慎的張良,不惜大範圍地釋放“鵲羽”,致使了自己身後的五百八十一名鐵甲衛兵也隨著受到了“鵲羽”的毒侵。
雖說“鵲羽”之毒不會真的毒死人,但是倒在此毒之中的人,全都身陷生理休克之中,與死亡根本無異。而且扁鵲他至今尚未研製出“鵲羽”的解藥,除了用召喚術“治療”進行抵禦外,就是他自己也無法根治此毒。所以那些倒在“鵲羽”毒下的士兵們,這一倒就不可能再醒過來,隻能伴隨著身體機能的喪失,而從休克漸漸步入真正的死亡。
黑色的長風拂過扁鵲蕭瑟的身影,搖曳著他發絲間一絲一縷的冰冷。為了毒倒一個張良,他棄了五百八十一個士兵去陪葬,毫無動容,淒冷的目光隻是靜靜凝視著那終於中毒而休克的張良。
“用這樣的方式毒倒你,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啊……”扁鵲吐露著冰冷的聲音,略顯淒涼地說著一個人的話。
“但凡換一個人,我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不必使這種卑劣的手段……但是你,張良,你真的使人害怕。”
“至少使我害怕。”
言辭間,扁鵲用手理了一下自己臉上圍著的圍巾,然後伸出纖細的手指,捋過頭上黑發裏,那蒼白的一縷。
“我知道,我留在地底七層裏守候的千瞳蟒,是被你殺掉的。雖然千瞳蟒也不是什麼強大得可怕的存在,但是能殺死它,至少說明你知道——‘古術魔道’!”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知道‘古術魔道’!”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我忌憚了——因為,知道古術魔道的你,就一定能看懂那藏在千米之下的液池是何物!”
話至此處,扁鵲淒涼的目光裏不禁生出了一絲少有的炙熱。
“‘輪回日’啊!為了施展這古魔道裏的禁術,我們籌備了將近六年——自從六年前嬴政找到我時,我們就開始準備這個恐怖的計劃了!”
“雖然我們各自目的不同,但為了達到同樣的結果,我們付出了無數心血,不惜一切的代價!”
“你知道禁術‘輪回日’需要的祭品是什麼嗎?”扁鵲忽然激動起來,用鬼一樣詭異恐怖的眼神凝望著沉寂的張良,凝望著他,聲音淒冷地說道,“沒錯,是頭骨——人類的新鮮頭骨!”
“但你知道要多少嗎?要多少才夠嗎?”
“一萬!一萬人的頭骨!”
“可怕嗎?用常人的眼光來看,這應該可怕至極的吧……而為了禁術,去真的準備這一切祭品的我們,簡直是喪盡人倫,大逆不道吧……”
“殘忍吧……但這還不是最殘忍的!”
“一萬人頭骨的祭品是沒錯了,但淩池的融煉時間卻需要十年。沒錯,整整十年!”
“但是我們沒有十年的時間。嬴政他就是皇權再大再強,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壓住秦楚局麵十年——至少項羽和劉邦絕不會任他妄為。”
“所以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我們必須更快地融煉淩池!”
“更快……你知道怎麼才能更快地融煉淩池嗎?知道嗎?”
“——更多的祭品!數以倍增的祭品!”
“十年的融煉過程需要一萬的成人頭骨,而九年的融煉——僅僅快一年的時間——就需要兩萬的頭骨。”
“每減少一年的融煉時間,就需要整個翻一倍的祭品數量——不斷地翻倍啊!”
“最後嬴政算了一下我們最多能有的融煉時間——你知道是多少嗎?你知道我們最後隻能用多少時間來融煉淩池嗎?”
“三年!”
嘴裏艱澀無比地吐出了這句話後,扁鵲忽然冷不防地笑了,淒冷的一笑!
“為了把融煉時間縮短到三年——我們需要投入多少祭品?我們需要殺多少人?仔細算一下,那個數量簡直大得恐怖!”
“上百萬的人啊!這麼大人數的生命代價,幾乎能亡掉一個國家的生息了!”
“但嬴政比我想象得還要有魄力——那是除了他的龍之明瞳以外,最讓我肯定他天生君王的一點——他隻用了十秒的時間。十秒!就決心義無反顧地推進整個阿房宮計劃。”
“擲百萬人生命於不顧,冒天下之大不為,背負上曆史最重的罪名——他也決定這麼做了。”
“所以我決定,要用自己掌握的古術魔道,去陪他走這一程!既然他身為君王都可以不顧數百萬人的生死了,我又還有何顧忌呢?”
“我這樣不生不死的人,更不會在意別人的死活。”
“而且,我也很想看看,真的很想看看——“禁術?輪回日”釋放時,那千古絕豔的滅世之景。”
“那一定很美……”
扁鵲環望著黑地裏永恒如死亡的黑色,眼睛裏浮現著一觸微光,像是在欣賞著世人不解美景。
但轉瞬後,扁鵲移過淒冷的目光,就那麼直視著張良已經黯淡無光的雙眼。
“所以你知道了嗎?為了‘禁術?輪回日’,我們付出了多少的代價——我們已經幾乎耗損了整個秦楚了。並且這樣的事,我們永遠沒有機會再來第二次。”
“因此我們絕對不能被阻礙,我們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影響到淩池,影響到‘禁術?輪回日’!不能!不能!”扁鵲忽然睜大了瞳孔,隔著緊皺的圍巾,歇斯底裏地咆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