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對峙黑地,張良與扁鵲(1)

——阿房宮。

從阿房宮的深處走出來時,已經是夜盡天明,日出分曉了。

扁鵲抬頭看著雲層裏透出的那抹亮光,虛眯著眼,灰白的臉龐上仍舊是如往常的淒涼,了無生氣的模樣。

在千米地層下待了數日後,他終於上來了,淩池,已經不需要他再費心了。

或許是該放心了,是與不是,成與不成,都該這樣了。

“終究該結束了……”扁鵲自言自語地說著,用手將臉上的黑色圍巾纏緊了些。

晨分的霧氣還在飄繞,像雨的清涼撫過他,滲進他摻著一縷蒼白的黑發裏讓他感到清新,又感到一絲冰冷。

黑地的晨霧是很大的,但扁鵲卻是第一次知道,他緩緩伸著手,讓晨霧漫過纖細的手指。他在觸摸空氣裏那抹無形的乳白,但卻什麼都觸不到,仿佛那霧隻是一份飄渺,就像他的生命一樣,沒有實質。

但他還是伸著手,過了許久後,指縫間竟然有了些微妙的感覺,他微動了一下手指,灰黯的瞳孔裏多了些期許。隨後他摩擦了一下手指,才發現,隻是霧氣在指間凝成了水珠,濕潤了他幹燥的手。

於是扁鵲收回了手,在飄渺的薄霧裏,輕輕瞑目。

漸漸的,晨霧開始散了,在扁鵲身後,阿房宮的輪廓隱隱顯露,巨大的構築,雄偉的設計,讓人一眼而覺卑微,近步而欲臣服,盡管,它實際上隻是座空殼。

為了掩蓋目的與真相,這所謂的“阿房宮”已經承載了太多怨念,凝結了太多仇恨。無論命運如何轉替,對於往後的人類曆史而言,“阿房宮”終將成為被無數人唾罵摒棄的一個名字。

也許有一天,會有後來的君主真的傾力興建這座工程,但也一定會改掉它的名字。

就像嬴政對自己的抉擇一樣,阿房宮也一樣被命運注定了使命。

可是扁鵲他們都不關心這件事了,因為這所謂的阿房宮,於他們的意義,僅到此為止。

相反的,同樣是被命運烙下曆史印記的存在,這片座落了阿房宮的黑地,卻顯得沉寂得多,坦然得多。

那黑色的樹木,黑色的岩石,黑色的鳥獸,黑色的大地,甚至天穹之中都時時籠罩著黑色的厚雲,萬物萬景都是灰燼一般的死亡之黑,仿佛生來就昭示著末日與終極。

可是黑地沉靜在這裏,卻少有人特別地注意它的極致,權當這一切是自然繁衍出的,意外的玩笑。

但扁鵲不一樣,他懂得這片黑地,這不僅僅是因為他習過古術魔道,知道黑地的起源。

更多的,隻是一種感覺。

扁鵲他,很喜歡黑地,這裏有一種和他很相宜的氣質,甚至他覺得,這裏會是他很理想的葬身之地。

但是現在說死不死的,都還為時過早了,畢竟不管怎麼說,他也都苟活了那麼久了。

而現在,他還要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扁鵲抬起俯視大地的目光,遠遠地望向遠處茂密的黑色叢林,他心裏暗自計算了一下,感覺時間也差不多了。

於是當陽光終於努力透過厚重的黑雲,在黑寂的林木中畫出美麗的光影時,扁鵲隔著紗織圍巾,舉重若輕地說道。

“我不擅接客,既然遠道而來,就不必拖延時間了。”

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從嘴裏脫出,像一片輕盈的羽毛,在寒風裏輕輕飄下。可是沒有寒風,也沒有羽毛,有的隻是黑地死亡般的沉寂,以及叢林裏緩緩傳出的腳爪聲。

黑色的叢林裏,有一頭野獸狀的身影緩緩踏出,它謹慎而沉著地走向阿房宮的方向,算是響應了扁鵲的話語。

那野獸走出了叢林,在距離扁鵲百步遠的地方停下,慎重的留下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對峙距離。這時,少了林木枝葉各種黑色的遮掩,才看清了那頭野獸的模樣。

那是體長三米的大狼,全身覆滿了茂密的灰毛,四爪矯健有力,雙瞳炯炯有神——那是灰毛奎狼,二灰!

當然不隻是二灰,在二灰毛絨的背上,自然地騎坐著一身纖布風衣的男人。

張良抬起明睿而深邃的目光,遠遠凝視著那個佇立在阿房宮外的纖瘦人影。在曆經數日的奔波後,他和二灰終於趕到了黑地。

其實張良和二灰已經到了有一段時間了,隻是時機不宜,所以他們一直潛伏在黑色的叢林裏,偵查阿房宮的情況,直到扁鵲發出了一聲問候時,他們才不得不從林木間走出,現出了身影。

“聽亞瑟和鍾無豔說過,項羽劉邦陣營裏有一個氣質超凡的魔道法師……應該就是閣下了吧?”扁鵲用淒冷無神的目光審視著眼前氣息內斂的銀發男子。

看著他一身整潔的纖布風衣,手捧一本厚重的羊皮古書,儼然一副嚴謹的智者形象。隻是特別地地騎坐在一頭灰毛大狼身上,與人的氣質略有不符。但也容易理解,急於趕路,自然不拘小節。

“在下名張良,字子房。”張良看著扁鵲用黑色圍巾纏住的灰白臉龐,頷首沉語,同時也問道。

“那麼閣下應該就是……”

“扁鵲。”扁鵲簡潔地回應道,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

而張良聽到扁鵲的回答後,心裏不自然地沉落了一下,果然,眼前此人就是傳聞中的扁鵲了嗎。

徐福徒弟,當朝太醫,嬴政閣內親信,同時還是習練了醫、鬼古術三種魔道的奇才,就是眼前此人嗎。

張良於是凝滿審視著——他卻雙手後背,靜立在黑色的土地上,肩挎一隻鬼臉藥箱,身著一件輕薄衣衫,臉頰和嘴都藏在圍巾裏,而一頭黑發裏還摻著蒼白的一縷,整個人的形象氣質都有些詭異陰森,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印象。

“看樣子,您是等候我多時了。”張良審視著扁鵲從容而詭異的模樣,試探著問道。

“不久,我也剛剛從地下出來。”扁鵲依然簡潔地說道。

聽到他這句話時,張良的目光略顯驚詫地顫動了一下,他在詫異,扁鵲竟然如此坦然地對他提及了阿房宮地底之下的隱秘,莫非,是已經看出了他們已經知道了阿房宮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