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抬起目光環視了整個禁閉室一圈,看著那些裂著嘴,放聲嘶吼的屍魔頭顱。
突然,他高舉起手中的暗金鐮,隔著戰盔,四隻眼睛裏都湧出了堅定無比的目光。
然後,毫無預兆的,白起握著暗金鐮重重地劈下,隻見堅銳無比的暗金鐮刀直插入了大理石地板之中,沿著刀口,蔓開段段裂縫。
白起回腕一收,拔出了插進地板裏的鐮刀,透過那道細長的刀口,他隱隱看到了滿溢在地板之下的腥紅。
白起靜了下來,四目注視著自己身下的那隻屍魔——那隻猩紅的屍魔頭顱忽然停止了瘋狂嘶吼,深陷的黑目看了看白起,又看了看四周碎裂的地板,然後緩緩低下了頭。
而下一瞬,一股無比巨大的力量從白起腳下那塊地板傳來,白起定睛看著屍魔,腳全力壓住巨震而起的地板。
但巨力傾頹間,整塊地板沿著鐮刀劈出的裂紋轟然炸裂,除了白起腳下踩著的那一小塊之外,其餘全被巨力震碎,漫天飛石。
無數飛石砸在白起身上,而白起不為所動,此刻他掩在戰盔之下的四隻眼睛都死死地凝視著地板震碎後露出的景象——在那塊大理石地板之下一直掩蓋著的是一個紅得發黑的血池。
陣陣濃稠的血腐氣息撲麵而來,侵入白起被戰盔包裹的頭顱裏,這一刻,親眼凝視著這造就了白起噩夢般過去的血池,白起再也沉不住氣了,瞳孔凝縮得幾乎溢出血絲,而他腦海之中始終壓抑著的,那由無數恐懼凝聚成的火山,也終於在這一刻放肆噴薄了起來。
而就在白起失神的片刻,一隻龐然大物從血池之中冒了出來——那是一隻人形的怪物,高過兩米的身軀,寬胸細腰,骨骼粗大,脊骨向外凸出。全身的是血一樣的腥紅,而且能模糊看到骨骼的細節,仿佛是一隻覆蓋著一層薄薄血皮的巨大骨架。
這隻人形怪物從血池裏探出,全身都流淌著那紅的發黑的血液,它微微低頭,深陷的黑眼睛俯視著在他麵前竟顯得矮小的白起。
這個人形怪物就是屍魔的真麵目!
看著眼前爬出的屍魔,白起定了定神,想壓住了腦海裏翻騰的恐怖回憶,但越是看著這醜陋而血腥的屍魔,那些恐怖的回憶就越是在他眼裏翻飛。
而屍魔看著眼前這全身覆滿鎧甲的人類,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無意識地朝他裂開巨嘴,發出那種駭人的嘶吼聲。
但現在的屍魔不會隻是嘶吼了,它已經脫離了地牢血池的囚禁——伴著嘶吼,屍魔張開粗壯的雙臂,腥紅的血液沿著臂彎流淌,直到手掌,然後滴落。屍魔的手指奇長無比,且指端長著鋒利的赤爪。
屍魔看著白起,血腥的赤爪猛地擊他那顆被戰盔包裹著的腦袋。
感受到殺氣逼身,白起停住了一切思考,腦海裏仿佛空了一瞬,而也就在這一瞬,他的身體本能地做出了反擊——右臂一振,握著長長的暗金鐮刀,悍然迎向那迎麵擊來的屍魔赤爪!
——鹹陽宮城韓宮域,冰雪宮。
陽光從黎明時分開始落下,將宮內的黑夜一寸寸照亮,將宮外的樓影一寸寸拉長,直至黃昏,日複一日。
灼人的光和熱傾灑在宮樓之上,將宮閣表麵布滿的冰霜映射出冰冷的光澤,但不論多麼炙熱的烈光,多麼持久的灼烤,都不能消融宮閣表麵的冰霜,冰雪宮始終漫著那股源自北夷冰原的寒霜之息。
這霜寒的主人端坐在宮閣的軒窗下,冰藍色的瞳孔靜靜地看著宮外平地上那片鮮紅。
那是荊軻被殺時流淌了一地的鮮血。
荊軻與高漸離暗殺嬴政的那一夜已經過去了二十日了,荊軻的死也有二十日了。
而今這二十日已經過去,荊軻的屍體也不見蹤影,唯一剩下的僅僅就隻有那一地血的鮮紅,以及獨坐冰雪宮內旁觀在外卻悲傷其中的王昭君。
淌滿一地的血跡上凝著薄薄的一層寒霜,那是王昭君用冰雪魔道為其覆上的。王昭君的冰雪魔道是引領魔藍能量化作冰雪凍結流水,冰封萬物的強大魔道,其凝凍出的冰霜是自然的陽光與烈焰都無法消融的冰神寒霜。
王昭君用這冰霜的覆蓋,擋住了日曬風吹對荊軻血跡的摧殘,保護著那片血跡玫瑰般的鮮紅。
隻有擁有真愛的人才能體會相愛之人生死離別的悲痛欲絕。王昭君能體會,也能懂得,所以會深抵靈魂地為其感傷為其憐惜。
然而,她感傷與憐惜的又何嚐不是自己呢?她和韓信,又何嚐不是抱懷深情卻經曆著命運的折磨。
“嬴政!”這讓王昭君無數次咬牙切齒的名字就是一切的禍源,時代的罪根。
不是因為嬴政,荊軻和高漸離不會生死相別。
不是因為嬴政,她和韓信不會千裏相隔,相愛而不能相守。
不是因為嬴政,這個國家,這個時代都不會變成這個潦倒的模樣……
誰知道這天下還有多少有情人被這個時代的漩渦攪散,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嬴政……
然而,在百般憎恨嬴政之外,王昭君內心深處其實也更在思念,思念那三年未見的韓信。
王昭君思念著他那駿尾般的赤發在夕陽餘暉下飄揚,對她回眸輕笑。
她不想他涉進鹹陽宮的危險之中,但她又好想他,在這孤寂而危險的境地裏,他,是她最需要的依靠。
——自陵城北麵而往的山巒群裏,綿延的山路陡峭曲折,難以拔腳前行,但對於縱橫山野的灰毛奎狼而言,這一切都不足以阻礙它的前行。
騎乘著項羽帳下最快的一頭灰毛奎狼,花木蘭和張良已經前行了將近七天的時間,從地圖上看,他們正逐漸接近阿房宮,如果事先了解的阿房宮位置不錯的話,不出十日,他們就能抵達阿房宮了。
“你其實很擔心韓信,對吧?”花木蘭駕馭著灰毛奎狼,頭也不回地說道。
“嗯……”看著花木蘭飄揚在風中的櫻紅色長發,張良靜了片刻,答道。
“你有預感到什麼嗎?比如像上一次你感應到我會遇到危險,現在能預感到韓信的情況嗎?”花木蘭問道。
“沒有……”張良搖搖頭,眼神擔憂地說道,“言靈古書裏沒有任何相關的預言,我自己也沒有任何預感……”
“也不一定非要預感,其實韓信的去處很容易猜測的……”花木蘭說道,“如漢王劉邦所言,北夷冰族若已向嬴政臣服,那他們的公主,多半是在鹹陽宮內……那麼韓信的去向很有可能就是鹹陽宮!”
“嗯……信哥肯定是去了鹹陽宮了……”張良輕聲說道,其實不論王昭君是否在鹹陽宮,韓信肯定都會認為她在鹹陽宮內,因此,他也絕對會不顧一切前往。
花木蘭沉默著過了幾分鍾,最後,她還是決定說道:“其實我們出來了,劉邦項羽他們也不知道我們的真正的行蹤,我看過地圖,我們現在的位置離鹹陽宮很近——”
“我可以陪你走一趟鹹陽宮。”頓了一下,花木蘭堅定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正下意識地為張良著想,想著他所想,想為他分擔一些,也許是之前張良幫了她許多吧,也許是她覺得自己欠了張良許多吧,也許……
總之,張良自己一個人不可能麵對危險的正麵交鋒,但她願意陪他。
“不……”張良靜了片刻,還是否定了,“我們還是得先去鹹陽宮,為了對國家的責任也好,為了對楚王漢王的承諾也罷。這個關乎大局的謎點,我們必須盡快解開……”
花木蘭不再說什麼,既然張良決定好了,就好了。
“信哥……願你安全”張良沉著心,默默希望著。
而此時此刻,遠在鹹陽宮城外的森林裏,一匹紅鬃白馬被拴在一棵粗壯的喬木下,而披著一頭赤發的男子握緊了手中長槍,朝著王威浩蕩的鹹陽宮城步步踏去。
“昭君,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