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禁閉室的妖物——血池屍魔(1)

皇宮內閣地室。

白起走了,去到魏宮域,喚醒屍魔。嬴政也走了,去處理他自己的事。沉寂的地室裏,隻剩下扁鵲一個人。

他盤坐在地上,雙手一正一反,一上一下調和於身前,而一滴暗紅色的血珠飄浮在其雙手之中,承受著扁鵲緩緩釋放的魔藍能量的調煉。

那就是從嬴政體內取出的一滴純淨王血。

扁鵲答應了嬴政,為其煉製一枚淨血丹。所謂的淨血丹,其實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藥材,僅僅就需要這麼一滴嬴政的王之血,然後由扁鵲用醫魔道的力量將其煉化,演製為丹。

聽起來是簡單的事,但事實上卻需要扁鵲用十五天的時間來慢慢煉化。

扁鵲的雙手細膩的控製著精細的醫魔道在那滴血上渡煉,他的眼睛,墨藍色的眼睛卻靜靜盯著那滴血,在失神。

扁鵲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人的行為與動機了……不理解白起,也更不理解嬴政。

在這最後的時刻,嬴政最終還是選擇了為羋月煉製淨血丹,也許看起來他僅僅隻是付出了一滴血,舉手之勞,但實際上,對於越高貴越極致的東西而言,每一絲每一滴,都有著重要的意義,一旦失去,就是犧牲,其後果甚至可能是對整體的影響。

扁鵲所思考的角度是客觀的,冷靜的,所以理智的,但他自己卻更想不通的是,自己為何會願意幫嬴政去煉這枚淨血丹,在這種淩池即將熔煉完成的重要之際,他到底為什麼會願意花出十五天時間來幫嬴政煉製這枚丹藥?

越想,扁鵲就越是不解,他忽然感到,這個問題會變成他的一個心結。

——白起沉立在塵封的禁閉室外,四周除了他再無第二個人,偌大的魏宮域,空曠而淒涼,連空氣都靜得可怕起來。

鎖眼裏插著鑰匙,門上的金銷鎖已經被打開了,隻需輕輕一推,白起麵前塵封了三年或是更久的禁閉室就會洞開在正午的日光下。

但白起遲遲沒有推開門,在這扇布滿灰塵的九尺紅檀木門前,白起駐足了。

全身披覆著戰爭魔鎧的他傲立在門前,仿佛猶豫著什麼,但在堅銳鎧甲的掩蓋下,白起的背脊正透著絲絲冰涼,四隻妖怪般的黑眼睛恍惚著,此刻在他的眼中,呈現的並不是身前的禁閉室大門,而是飄浮著過去的段段恐怖回憶……那些讓殺神白起時至今日也不能安然麵對的恐怖!

但白起深吸了三口氣後,還是伸出了僵硬的手摁在已經開鎖了的門上——為了嬴政的皇圖,他不能被任何東西攔住腳步,尤其是他自己的恐懼。

響著刺耳的吱呀聲,大門被白起一手推開了。灼熱的日光投射而入,撲騰起大量的灰塵。

流動的空氣將灰塵吹到了白起的鎧甲上,也將一股濃稠深厚的血腥腐臭味吹到了白起臉上。

哪怕隔著全封的戰盔,白起也還是感到鼻孔裏被空氣灌入了那積澱了三年有餘的血腐氣息。重重的惡心感從白起胃裏翻騰而起,但他壓住身體的不良反應,將目光投向了灰塵迷蒙的禁閉室內。

寬敞的禁閉室內靠牆立著三座存放藥材的立櫃,立櫃的邊上擺著一張放著許多製藥器具的長桌,除此之外,偌大的禁閉室就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了——隻有寬敞的大理石地麵被分割成完整的二十塊,每塊都是長寬兩米的正方形,最顯眼的就是,二十個正方形地塊的正中都各自倒扣著一隻比人頭還大的黑色瓦罐。

白起沉默地站在門前,目光顫抖地看著禁閉室內的一景一物——“太熟悉了!太熟悉了!!!”記憶裏壓封的一切就像一隻隻蛀蟲從白起的大腦深處鑽出,破開頭顱,撕開思想,不由分說。

一幕幕,一幕幕,過往的十年恐懼猶若壓抑欲噴的火山,積在白起的腦海中心,壓得白起有些窒息,不自覺地喘息起來。

掩在戰盔下的四隻眼睛凝縮起來,白起握緊手中暗金鐮,平息了紊亂的呼吸。重新用堅毅的目光看著這無比熟悉的禁閉室,然後,堅定地邁出了腳步。

“噠——”清脆的腳步聲回響在禁閉室的地麵上。

然後,毫無預兆的,地麵上離白起最近的那個黑色瓦罐突然震動了一下——沒錯!就是在白起落下那一步時,那個黑色瓦罐就無聲無息的震動了一下,這一刻,整個禁閉室的氣氛都瞬間詭異起來,仿佛是有鬼怪在戲略。

也就在那個瓦罐突然震動的一瞬,白起的腳步就下意識停住了,而緊接著,其他又有幾個瓦罐震動了起來,毫無預兆卻真實可見。

這一刻,白起掩藏在戰盔下的麵容露出了一抹震驚之色——是的,哪怕自己知道這些東西還活著,但真正接近它們並感受到它們的震動時,白起心裏還是不由地生出一股寒意。

定了一下神,白起於是又向前走出了一步,當第二步落下時,地麵上幾乎所有的黑色瓦罐都伴隨著發出了震動,而白起這一次卻再沒有停下腳步,他隻感到大腦裏有什麼在沸騰什麼湧動,伴隨著地上那些詭異的黑色瓦罐的莫名震動,仿佛有一根根鋒利的寒錐在他頭顱上穿鑿,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那些瓦罐的震動中繃緊,彈跳。

終於,白起隻覺得一股莫名的戾氣從靈魂深處冒出,湧上心頭,他的右手握緊了暗金鐮刀,在走近那些黑色瓦罐時,振臂猛力一劈。

——暗藍色的弦月鐮刀揮劈而下,將一個黑色瓦罐直擊而破——瓦罐碎片漫天飛起,一股濃鬱到仿佛凝固的血腐氣息卻擴散開來,而這氣息的來源——在碎裂瓦罐的原地,一隻死氣沉沉的人形頭顱暴露在地麵之上!

那模樣大概是人的頭顱,但卻沒有發絲,整個腦袋是混濁的血紅色,兩眼深陷而漆黑無瞳,牙齒外露而溢著腥血,看上去就像一隻包覆著淺淺一層血皮的骷髏!

然而,它是活的。

隻見那個血紅的頭顱沉了片刻,變緩緩動了起來,它慢慢的昂起頭,用深陷的漆黑眼睛仰視著高大的白起。

被那個不人不鬼的頭顱盯上的一瞬,白起的整個內心都在顫抖著,咆哮著,親眼目睹了屍魔的存活讓他放下了心,這樣可以完成嬴政所交的任務,但另一麵,白起的內心深處卻不由地繃緊著一根弦,並且越繃越緊——這樣的東西,這樣的不人不鬼的怪物,到底為什麼還會活著!

“吼!”就在白起陷入內心糾葛時,那隻露在地麵上的頭顱突然對著白起嘶吼起來,它張開了嘴,發出了沙啞而恐怖的聲音,它的嘴很大,嘴縫一直裂到了耳下,一股股血腥腐臭的氣息隨著刺耳的吼聲噴薄而出,一齊撲向白起。

白起下意識地被震了一下,但隨即又冷靜下來,這是正常的,都是正常的……這才是屍魔!

那個不人不鬼的頭顱不斷裂開嘴朝白起放肆地嘶吼著,一道道腥血從它裂開的嘴邊溢出,順著脖頸流下——原來,它的頭顱下的地麵有一個尺寸正好的圓窟窿,腦袋從窟窿裏探將出來,朝著白起發出本能的嘶吼,而其完整的身體則都被埋藏在了地板之下。

白起又深吸一口氣,不去理那隻屍魔頭顱的嘶吼,而是錯開目光,看向其他的黑色瓦罐,隻見他握緊手中暗金鐮,跟著自己心中的那股戾氣,將鐮刀猛力地劈出。

堅銳的弦月鐮刀劈斬而過,一個個黑色瓦罐破裂而開,一個個一樣的屍魔頭顱暴露而出,並朝白起不斷地嘶吼著。

片刻後,整整十九個瓦罐破裂,除了最後麵的一個瓦罐外,其他的都被白起斬破。猩紅色的屍魔頭顱暴露在地麵的禁錮之外,吼著沙啞恐怖的聲音,一刻也不曾停下。

“果然……隻是本能,沒有思考力與獨立的意識……這樣的,簡直是殺人的機器!”

但他們要的,正是這樣的殺人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