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鹹陽宮,魏宮域。
正午的烈陽當空高懸,注目著白起的身影踏進塵封已久的魏宮域。
如果說嬴政執掌後的鹹陽宮有著皇城前所未有的寂寥,那麼其中最死寂的就是座落在皇城西角的魏宮域——整個宮域死寂得空無一人,是真正的空無一人!
很久之前,這整個宮域都曾是徐福獨掌的區域,裏麵的一宮一閣,一磚一瓦,都染有他氣息的留存,所以自徐福死後,這整個宮域都被嬴政選擇性地荒廢了……三年來,幾乎沒有任何活物再踏足這裏。
當然,嬴政其實並非是要荒廢這個宮域,隻是在用荒廢來埋藏一些東西——徐福留下的東西——而現在,嬴政決定“挖出”這些東西了!
所以白起來到了這裏……
日光照落在白起那身暗金鑄成的戰爭魔鎧上,反射出灼熱而蒼白的光澤。而白起整個人的氣息都莫名壓抑著,仿佛這荒廢了三年的魏宮域真的有某種詭異的氛圍。
掩藏在戰盔裏的四隻眼睛凝縮著,不由自主地凝縮著,白起看到了的,從踏進魏宮域的那一刻起,他的四道目光就死死地落在了那座完全封閉的宮閣上,仿佛是受到了某種魔力的拉扯,將他整個人的注意力都扯進了那封閉的宮閣中。
白起遠遠望著,邁出一個個凝重的步伐,踏向那塵封已久的禁閉室。
就是這個禁閉室,就是在這個塵封已久的禁閉室裏,白起經曆了被徐福浸入血池做試驗品的十年。
那不堪回首的黑色歲月……
——陵城,後城門。
十日前戰鬥留下的廢墟已經被士兵們清理幹淨,地上的各種坑洞也被泥石重新填滿,當然,那扇被項羽強行擊碎的城門也正在被日夜兼程的趕修,在那二十萬敵軍到來之前,他們必須修複這扇直麵刀鋒與炮火的第一道防線。
而項羽和劉邦此刻正佇立在那扇破碎的城門下,目送著漸漸遠去的張良與花木蘭。
“張良……這個人確實非同凡響啊……”項羽凝著目光,沉聲說道。
“嗯……”劉邦默默應道,而後又說,“他的目光已然看到了比我們更遠的地方……”
項羽和劉邦都不再說話,隻是斂著氣息,靜靜看著消失在視野盡頭的男女。
陵城後城門以外就是一片寬廣的平原,大風獵獵吹過,而灰白色的大狼在這風中迅猛飛奔。
陣陣獵風吹亂奎狼脖子上的長毛,也吹亂了花木蘭的櫻紅色長發,風從指尖飛過,張良忽然感到時光的流逝在這一刻凝結出的美好。
為了抓緊為數不多的時間,花木蘭和張良乘坐了項羽旗下最快的灰毛奎狼前往阿房宮。花木蘭坐在前麵駕馭著這頭強悍的野獸,而張良就坐在花木蘭身後,看著她的櫻紅色長發在風影中綾羅飄舞。
這一瞬,他們貼得很近,張良甚至能感受到花木蘭身上自然天成的芬芳。
這些都是時光與歲月描繪的美。
然而,在這風起雲湧的時代,他們的前方卻不是花和陽光……
——秦楚~晉源——境界海
在秦楚境地的最下端,這片大陸的邊緣處,陸地沿界而斷,而陸地之外,是一條綿延千裏的深藍色海河——恒古川流!
這恒古川流,就是秦楚境地的盡頭。
海河靜謐而安然,沒有漩渦,沒有波瀾,甚至沒有魚群的行跡,寧靜如端莊的鏡麵,但它是如此的深沉,以一種不可揣摩的力量靜立在大陸的禁界上。
沒有人知道這海河有多深,因為沒有人敢去試探它的深淺,也沒有人知道這海河存在了多久,因為沒有人能與它較量時間,更沒有人知道這海河是如何出現的,因為沒有人敢揣測它的源頭。
然而,這海河其實也不寬,站在秦楚陸地邊緣盡力遠望,一定能看到,在這波瀾不驚的海河對麵,存在另一塊同樣巨大的陸地——那,就是三境上的另一片境地,晉源!
是的,這片海河其實僅有一千米寬,看起來根本不足以攔住人的腳步,別說駕船,就是徒臂下水也不難遊過這亙古的川流。但是,這片僅僅千米寬的海河,就是將秦楚與晉源兩個境地決絕地分隔開了,而且是分隔了整整千年!
秦楚的陸地邊緣是一片古老而茂密的森林,一些小型的野獸和飛禽常年棲息於此,因為鮮有人跡的打擾,整片森林的生態都很原始,甚至許多動物都保持著古野的氣息。
走獸出沒在樹下野裏,飛鳥飛舞在枝頭河畔,但不論是誰,似乎都帶著某種與生俱來的默契,那就是絕對不將自己的活動範圍觸及到那恒古川流的邊緣——它們沒有誰,想去觸碰那禁忌的界限。
但總有不知禁忌或不守禁忌者去試探那平靜的海麵——一隻白羽小雀從枝葉裏飛出,沿著曼妙的弧線在空中舞動,身影一寸寸飄向境地界線之外,但不知是無知還是無畏,它始終沒有任何要停止的動作,始終由著風的勁頭與力的慣性向前滑翔——終於,越過了境地界線,進入了恒古川流的上空。
白羽小雀翅膀一張,由著風的律動在靜逸的空中優雅地翻舞。風是那麼輕快,空氣是那麼清新,羽毛是那麼柔軟,小雀是那麼自由。一切都顯得很平靜很安詳……
但下一瞬,在小雀還來不及扇下一次翅膀的一瞬,一股莫名的力量瞬間落在了小雀的身上——那是巨大如山河的力量!
當力量作用在小雀身上時,所有血液都在力的擠壓下從小雀的體孔濺射而出,伴隨著,小雀的腦袋,翅膀,爪子,甚至每一根羽毛,都在一瞬間被巨力壓迫在了一起,整個身體壓成了一團醜陋惡心的球體,它所有的內髒、骨骼以及脆弱的生命都在這一瞬碎裂糅合。
但那一瞬太短,太快,什麼都看不見,能看到的隻是一坨奇怪的羽體以極快的速度從空中墜下,平靜地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海河之中。
這就是恒古川流在千年裏始終將三塊境地阻斷隔絕的原因——深海神威!
那一瞬間,落在小雀身上的,是超過自然世界幾十倍的超重力,沒有任何生命能在如此恐怖的重力下存活,更別說移動,光是那重力強壓之下造成的血管爆裂就足以撕裂所有的生命。
這也是為什麼恒古川流千年來始終平靜如鏡麵的原因,在如此恐怖的超重力下,它根本卷不起漩渦,也驚不起波瀾,隻能被超重力強壓著,始終維持著鏡子般水平的水麵。
所以,正因著著幾十倍超重力的深海神威,恒古川流成了每個國度每個境地始終無法逾越的境界線。
但是,世上的一切都是有解的,哪怕是深海神威……超重力也許能困住這世上的任何生物,卻困不住那些突破了生物極限的人類——
一葉扁舟從海河對麵漂來,它徐徐漂移在水麵,沒有劃槳,也沒有拂起波瀾,隻在輕風的牽引中緩緩漂行,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它並沒有在數十倍的超重力下撕裂崩壞,沒有被那恐怖的深海神威所摧毀!
似乎,它並沒有受到那數十倍的超重力落壓。
扁舟之上,站著一個身披鎧甲裹挾白袍的男子,他輕輕舉著自己的右手,對著海麵上的虛空張開手心,凝煉的魔藍能量自掌心湧動而出,在男子與扁舟的周圍凝聚成一道無形的力壁,抗拒著那淩空直下覆海平壓的超重力。
魔藍,是三境上的人們探索出的有且僅有能抵抗深海神威的力量!
一千米的航程並不遠,扁舟很快抵達了海岸,男子於是收斂手心,輕身上岸,踏上了秦楚國度的境地。
也就在男子踏上陸地的那一瞬間,那還停留在海麵上的扁舟一瞬間被超重力撕裂,壓毀,然後碾成齏粉,被深海所吞噬。
失去了男子的庇護,那一葉扁舟立即就毀滅在了深海神威的壓迫下。
但男子沒有任何驚訝,甚至沒有回頭,他隻是靜靜地看了一眼眼前這片陌生的境地,而後迅速從白袍裏取出一隻黑色錦囊。
男子一邊解著錦囊上奇怪的法結,耳邊漸漸回響起那人囑咐的字字句句。
——“子龍,現在天下的人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在合適的時機來臨前,有很長一段時間,你都不可以真實身份出現在公開局麵……”
“這我知道,你放心。”
“嗯,而且現在晉源正處於休戰養息的階段,魏或吳都宣布對外停戰,一段時間之內,晉源上也不會在爆發什麼大的爭戰……”
“那我……”
“所以現在,我要你替我去辦一件事!”
“什麼事,你但說無妨,隻要子龍有力,絕不推辭!”
“我要你替我去一趟秦楚!”
“秦楚?要我去幹什麼?”
“……這有一個盒子和一隻錦囊,需要你替我做的事,我都寫在了這隻錦囊裏,裏麵除了文紙,還有一塊晉源的歸源令,你且隱秘前往,到達秦楚境地之後,就立即打開這隻錦囊,按上麵所訴行事。”
“好,我這就前往。孔明保重!”
“子龍一路當心!”
——男子解開法結,從黑色錦囊裏取出了一封文紙與一塊暗黃色的琥珀石。
他將琥珀石收入懷中,而後打開了那張文紙——
“子龍,此行秦楚,實是一件重要非凡的大事,除了你,我再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委以此重任的人。其中細節,我不便慢慢詳述,待你歸來,再解以實情。
你且記住,此番踏足秦楚,你的行蹤與身份斷不可讓他人發現,此外,你的一路行程一定要萬加小心,現在的秦楚強者雲集,神鬼皆伏,局麵很亂,而且,潛伏在這戰場上的絕不隻有這個國家的勢力!
待你進入秦楚後,要去三個地方看看——第一個是阿房宮,第二個是荒古之地,第三個是鳳岐山。
前兩個地方,你隻管去看看就行了,記住,隻管看,其他的都不要做,但你去鳳岐山的時候,替我將那個盒子送給山頂寺裏的老者,隻把盒子送給他就行,其他事都不要做……
在這些過程中,如果你不慎暴露了身份,或者陷入了無法擺脫的危機,不管你走到了哪裏,直接用歸源令回來,我會派人在赤壁接應你。
如果你已經去過了那三個地方,且安全無恙的話……就請替我看完這場戰爭!”
男子看完文紙,眉宇間無聲凝出一分肅氣。隻見他將文紙揉成紙團隨手扔進了深海神威壓迫的海河之中,而後從懷裏取出了一張凶惡的龍麵具。
男子不動聲色地戴上龍麵具,裹挾著一身白袍靜靜踏上了他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