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君臨天下!”——當嬴政仰視著星穹說出這句話時,天地間忽然有一種奇異的顛倒感,龍之眀瞳仿佛是在俯視著夜穹中的無限天際與綾羅星辰。
而當徐福喘息著殘氣聽到這充溢著帝王之氣的回答時,卻是由內而外地對嬴政感到一種恐懼,這個男人原來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要深沉。
這個人能從他嚴密的計劃中跳出並反製局勢,並非偶然,而是絕對的必然。
嬴政的目光早已看到了比他更遠的地方——君臨天下……天下……天下可不是隻有秦楚啊!
然而這分由衷的恐懼與肅穆也就是徐福生命最後的感知……
在這個死寂如血的子夜,徐福的時代突然結束了,而嬴政的時代正逐漸拉開帷幕。
靜逸而惹人的鹹陽風徐徐吹著,而嬴政迎著這夜風,向著燈火正明的鹹陽正宮一步一步走去,自白起之後的一眾人都跟著嬴政的步伐默默前行。
嬴政左手抱著小狐,右手環繞著魔藍能量凝練的暗金色光暈,光暈流轉,延展成劍。而後嬴政拂手輕擲,金色光劍便劃破虛空,飛梭而出。
光劍對著門隙一穿而過,刺破了門銷,巨大的正宮門緩緩彈開,古老莊嚴的宮殿再次出現在嬴政麵前。
“朕回來了……久違的鹹陽宮!”嬴政閃爍明瞳,步伐沉穩地踏入了這久違的宮殿,雖然燈光昏明,但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王座之上不住顫抖的老皇帝。
嬴政凝著目光,一步一步走到老皇帝的身邊,“還有您,久違了,父王……”
老皇帝藥性迸發,已經神智墮廢,認不得人了,但當他看到嬴政走到身邊時,卻是一邊顫抖著,一邊發出兩聲有些癡傻的笑,那其實隻是本能地在笑,不經思考的,本能的笑。
嬴政也對他笑了笑,事實上,嬴政臉上一直掛著笑,王的微笑。
“他怎麼了?”嬴政看著老皇帝那要死不活的模樣,沒有任何情感地問道。
“應該是被過量服用了摧殘神智的藥物,現在藥性積發,神智完全墮廢,生理機能也出現了不可逆轉的惡化,所以顫抖不已。”扁鵲不知何時走到嬴政身後,麵無表情地回答道,“也難怪徐福能利用老皇帝下達那麼多皇令……”
“會死嗎……他……”嬴政看著王座上無神顫抖的老皇帝,默默問道。
“會,他現在已經在死亡線上了……滅不滅最後一口氣隻是時間問題。”扁鵲依舊麵無表情地說道,“可能過不了今夜他就死了,也有可能會再折騰上個十天半月……這一切都看造化。”
“那救得活嗎?”嬴政繼續問道。
“救不活。”扁鵲肯定地說道。
嬴政眉頭不覺舒展了幾分。
“但不了解藥魔道的普通醫官都會覺得他還有救,因為他們會覺得老皇帝隻是神智受損,而看不出老皇帝神智上的病患是積累在生理的病患之上的……”扁鵲又繼續說道。
“所以……”扁鵲停在了這個“所以”上,沒有再出聲,而是窺視著嬴政的表情,等他做出之後的結論。
“……夜長夢多。”嬴政的眼中露出幾分冰涼,“這麼病著太有失皇威,太痛苦了,還是讓……先皇……早點歇息吧。”
“這個簡單……”扁鵲聲音冰冷地說道,同時伸出一隻手指點在老皇帝的額頭上,“老皇帝體內積累了太多的藥性,隻要用魔藍稍微牽引一下,藥性就會爆發……他就變成先皇了……”
語盡,扁鵲的指端流出幾絲魔藍能量,微微一引,老皇帝體內過量的藥性就瞬間湧動起來,而後隻見老皇帝身體猛地一震,輕聲呻吟兩聲便睜著雙眼永遠地睡下了…………
嬴政伸出手,作為一個兒子也作為一個凶手應盡的禮儀,為老皇帝瞑上了雙目。也就在這一瞬間,一種炙熱的光輝從嬴政眼中閃露而出。
嬴政的目光落在了逝去的先皇手中的秦楚玉璽上,他用雙手將那一枚雕刻雲龍的傳國玉璽從先皇手中取下,捧在手中。
那一瞬,嬴政的龍之眀瞳對上了玉璽上雲龍的雙瞳,四目相對,一種莫名的古老氣息在嬴政血脈中湧動著……這是傳承!千年血脈的傳承!
龍之眀瞳是秦楚嬴氏的帝王象征,但卻不是人人都有,甚至不是代代都有,隻有擁有著最純淨的帝王血脈的人才能得到這種傳承。
事實上,秦楚王室已經有將近千年沒有出現過傳承了,因為已經有千年沒有出現過擁有純淨血脈,擁有龍之眀瞳的子孫了。
但現在出現了——嬴政!
嬴政緊緊拿著玉璽,而後轉身麵向宮殿內的眾人。他隻手擲出一柄光劍,劍鋒飛劃,劃亮了宮殿內的另一半燈火,霎時間,整個宮殿變得明若白晝。
“這一天終於來了……”嬴政看著眾人,神色無比肅穆,眼中斥著光芒,“數年前,我用盡時間與精力集齊了你們的力量。我們曆經艱難走到這一天的是因為同一個勢必達成的目的——徐福死!”
“在場的每一位都和徐福有著千絲萬縷的仇恨!但仇恨使我們凝聚在一起,並最終斬殺了徐福以雪仇恨!”
“現在,他已經死了,複仇之途結束了,但我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我的皇圖即刻就要展開,之後漫漫路程還需要你們的幫助!我知道,你們都不是甘為人臣的人,你們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英雄!而我想說的是,在我的漫漫皇圖上,你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實現自己的野心!”
“宮本!”嬴政首先將目光指向孤立在宮殿角落裏的宮本武藏,目光炙熱地說道,“我知道,作為一代劍聖,你想登上武道的巔峰,與我一起,在我的皇圖上你能遇到更多更強的敵人,他們能激發你更多的鬥誌與戰欲,戰勝他們,你終將成為天下第一!”
宮本武藏沒有說話,隻是堅毅而沉靜地立在原地,右手下意識地按緊劍柄。
“扁鵲!”嬴政又將目光移向離自己最近的扁鵲,“我知道,你對醫藥魔道的參悟早已超越了徐福傳授於你的內容,你甚至發現了暗藏在醫藥魔道中的上古禁術……你一直想施展魔道禁術對吧!你一直想嚐試那運用魔藍與法則引動天地的神秘禁術,但這需要很多艱難的條件與龐大的資源!與我一起,在我的皇圖上,你能得到所有你需要的條件與資源,我能讓你去施展塵封了千年的魔道禁術!”
站在嬴政身旁的扁鵲聽到這一段話,灰藍色的麵龐終於露出幾許激動的表情,眼神也不覺露出了幾分炙熱——“魔道禁術嗎?那確實是自己執著已久的追求啊!”
“鍾無豔!”嬴政又將目光移向手握重錘站在宮殿門處手握重錘警戒著的鍾無豔,“當然,我不會忘記……你簡單而實際的要求…………錢對嗎?與我一起,在我的皇圖上,有著數不盡的金銀財富,你想要多少?嗯?我現在就可以承諾,來日許你黃金樓閣白玉堂!”
鍾無豔站在宮殿門處一直警戒著四周,忽然聽到嬴政的聲音,轉過頭來,聽他說完了那一串許諾,梗塞著麵龐,目光卻中同樣流露出炙熱。
“最後,白起!”嬴政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宮殿正中心,完全武裝在戰爭魔鎧中的白起身上,“我的兄弟!我知道,你最大的追求就是助我實現我自己的追求。與我一起,我的皇圖上最不能少了你!”
白起的麵龐是完全被戰盔遮住的,那冰冷的鋼鐵看不出絲毫動靜,但掩映在戰盔下的麵龐卻無比激動起來,妖魔般的四目竟流出熱流,聽到嬴政那句“我的兄弟”時,大概就是白起自生以來最感動的一個瞬間了。
“你是我心中唯一也永遠的皇帝!為了陛下的皇圖,白起定當竭盡所能,肝腦塗地!”白起隔著戰盔目鏡凝視著嬴政,向他宣誓,肺腑之言,字字丹青!
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後,嬴政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雲龍玉璽,然後將其高高舉起——“與朕一起,張開皇圖,朕的帝位所及,是在坐所有人的光明!”
龍一樣的瞳孔中閃爍著炙熱的光芒,嬴政心裏隻感到天地間風雲在變。
這一天,終於是到來了。
如他所言,借由仇恨,他將這樣一批人聚集在了一起,但現在仇已報恨已雪,他們也要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嬴政還需要他們。
對於很多人而言徐福的死意味著結束,但是對嬴政而言,徐福的死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由徐福一手造就的這個荒唐離亂的年代終將在成為嬴政遠大皇圖的墊腳石……
至此,徐福死了,朝廷的禍亂結束了,老皇帝也成了先皇,秦楚的皇位需要新的主人……而就在這個一切事情都未曾傳響國度的夜晚,嬴政一行人已確立了陣營,龍之眀瞳所視的巨大皇圖將徐徐展開!
嬴政將直麵這個古老的巨大國度,登上它唯一的王座,一展皇圖!
——此時此刻,在千裏之外的陵城,嬴政名下十萬大軍正在經受著徐福派出的三十萬禁衛軍的包圍決戰。
十萬人,那是茫然不知所措的十萬人,他們所有的將領都在一夜間消失無蹤,隻剩下孤立絕境而不知所措的他們。
手握著冷冰冰的兵刃,十萬士兵隻在心裏默念著將軍們消失前最後留下的“死守”命令。
“死守!一定要守住!”每一個士兵都在心裏堅定地告訴自己,“將軍們一定是去找尋援軍了,隻要我們撐住今夜,就一定能反敗為勝!”
“死守!打敗這些敵人,就能去斬除徐福了!!!”十萬士兵在心裏近乎怒吼著。
沒錯,他們都是徐福的仇人,他們每一個人都對徐福抱有刻骨銘心的恨,嬴政將這隻軍隊集結起來,憑借的不是金錢,也不是威壓,而是他們對徐福真切的恨。
因為恨!他們堅定地被嬴政集結在了一起!因為恨!他們有著普通士兵不達的決心與力量!
他們每一個人都想殺了徐福!他們相信嬴政,相信嬴政會帶領他們斬殺徐福!
所以,他們要為了嬴政為了決心死守這一戰,擋住敵方的三十萬禁衛軍!
於是,在暗無天日的黑夜裏,在置之死地的怒吼中,十萬士兵直麵三十萬敵軍,發起了衝鋒。
然而,直到死時,他們也不曾想到,嬴政已經將他們十萬人全數拋棄了。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用血與肉去和敵軍奮勇廝殺的他們,僅僅隻是嬴政博取先機的犧牲品……
帶著對嬴政的信任死去的十萬人,已經看不到未來了,但時代,卻已經逆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