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起,野地裏隻剩下火焰的劈啪聲與劇團裏眾人睡覺的鼾聲。他們要在夏日祭前趕到艾歐尼亞的首都——納沃裏的普雷西典去,這樣他們劇團才能在夏日祭的狂歡中獲取一份豐厚的禮金。長路漫漫,劇團所要趕的路還有很長,這令他們隻得在路邊的野地裏安營紮寨,這樣他們才能抓緊時間趕到普雷西典。
雖然特歐隻是隨便說說,但她的朋友卻當真了。即便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即便她該早點睡覺,但她還是點著煤油燈在深夜裏爬起來練習唱歌。
或許能再次見到那個神秘的但很厲害的人呢?她這麼想著。
繞過其它人的睡袋和床墊,輕輕提起煤油燈,躡手躡腳的在火堆裏添加一把新的柴火,孫昕循著皎潔的月光,獨自前往離大篷車不遠的小樹林。
練習唱歌?好吧,練習唱歌。她是這樣想的,無論能不能再次見到那個人,她都會練習。雖然她對見到那個人抱有很大期望。
他會來指導我的,對吧?
“秋來星辰迭,野曠銀河低。夜空壯美瑰麗......”她對著那群隻會隨風擺動的樹影唱起了歌,當然,它們是不會為她喝彩,更不會指導她。
她唱了一句,停下來看看四周,她仍然希望那個人能出現。
“將夜幕開啟......”她又唱了一句,停下來觀察四周的動靜。
周圍隻有微小的風聲......
“好吧。”她歎了口氣,看來那個人是不會出現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已經準備回去睡覺了。
一個聲音從黑夜裏傳了出來,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不爽:“要唱歌就好好唱歌,唱一下停一下,你在幹嘛?”
“嗯?”孫昕突然豎起了耳朵,她的心中一陣驚喜。
那個聲音依舊在挑著刺:“而且它的韻律不是這樣的,明明是c調的歌,你唱成了d調。還有,高音你是唱不上去麼?”
她的眼睛四處尋找著那個神秘人的蹤影,最後她在一片高大的黑色樹影後找到了他。
“站那別動!”他發出一聲指令。
她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你沒有唱歌的基礎,我聽得出來。”他說,“你需要勤加練習。”
“嗯!好!”她看著那個影子露出了微笑。
“高興什麼?我在批評你。”那個聲音“嗤”了一聲。
好吧,雖然她知道她做得不好,但是那個神秘人能出來令她很開心。雖然她正在被批評,但她知道如果這個人能指導她,那她的進步一定飛快。
“你現在別唱了,先做聲調練習。”他發出下一個指令。
“do......re........mi......”她深吸口氣,開始發聲。
“停停停!”他似乎很惱怒,“你的聲調是誰教的?!有氣無力,停下。”
她愣了愣,有點不知所措。
那個黑影看了看在煤油燈下她不知所措的表情,稍稍收斂了一下剛剛的惱怒,強迫自己耐心下來。
“我給你示範。”他歎了口氣。
“do......”這是一種渾厚廣闊的男音,氣息足夠有力,並且技巧性很強。
“跟著我唱。”他發出了指令,然後唱道,“秋來星辰迭,野曠銀河低........”
“秋來星辰迭,野曠銀河低......”她認真的跟著學。
“不對,唱低了,該高一點。”
“秋來星辰迭,野曠銀河低......”她努力提高自己的聲調。
“停下!”她能聽見他很憤怒,“你唱的是什麼毫無美感的歌?!自然!自然一點!”
他似乎很生氣,與之前那種耐心的語氣不同,現在更像是氣急敗壞。
“我做了什麼事情惹您不開心嗎?”她有些委屈。
那個黑影安靜了好一會,他的情緒似乎很容易失控,不過最後他還是冷靜了下來,那種惱怒換成了更為柔和一點的語調。
“沒有,隻是你的高音沒唱上去。”他在月光下深歎口氣。
“對不起,我控製不好高音。”她捏著衣角,低下了頭,“我容易破音。”
“你中音唱得很完美,高音隻是要練習。”他覺得或許該安慰一下她。
“請問......”她抬起頭,走上前去,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站那別動!”他似乎情緒又失控了。
她呆住了,其實她並沒有惡意,她隻是想知道這麼神秘有才華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放低姿態,認真的懇求道:“我的導師,請允許我的好奇心。或許這會冒犯您,但我真的想知道如此有才華的人是長什麼樣子。”
她將煤油燈拿近了些,想看清他的臉。
“導師?”他沉聲說道,“你將我當成了你的導師?”
“是的。”她的語氣很虔誠,“您的才華令我敬佩不已,我願把您尊為導師。”
“好吧......”他的語氣突然輕鬆起來,“你願意的話也無妨。但隻怕你要失望了,你無法見到我真實的容顏。”
他說:“你可以過來了。”
她提著煤油燈走近了些,想用光芒照亮他的容貌。可她隻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鬥篷的男人,鬥篷上鑲嵌著金絲,而她曾飽含期待他的臉,但他的臉上隻有一副冰冷的白色麵具。
“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嗎?”他問。
“您為什麼要帶著一副麵具呢?”她好奇的將手伸過去想摘掉麵具。
但她隻感覺手腕上傳來一陣疼痛,他的手緊緊鉗住了她的手腕。
“過多的好奇會令你毀滅,女孩。”他咬牙切齒的說,“隻有我的觀眾才能見到我真實的容顏。”
“您抓太緊了!”她想從那隻鐵鉗一般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這令我覺得很疼。”
“你該學會尊師重道,這是你的第一課。”他放開了她的手。
“好吧......”她揉了揉發紅的手腕。
“您為什麼看起來很不開心呢?”
“你從哪看出的?”
“我並未惹您不愉快,可您卻無故批評我。”她鼓起腮幫子。
“那是因為你的高音唱得很爛。”他頓了頓,“值得批評。”
“好吧,但您的脾氣不太好。”她有點委屈。
他沒答話,陷入了沉默。
或許藝術家都是瘋子?她這麼想著。每個人總有些怪癖嘛,特別是那種才華橫溢的天才。她的心理突然有些平衡了。
沉默許久,他發話了:“因為他們隨意篡改的我劇本令我很不開心。”
“假如在夏日祭前我未創作出經典的,萬眾矚目的劇目,我會非常......非常......的惱火。”他咬牙切齒。
原來是因為這個,孫昕鬆了口氣,她在想或許她能開導他。不就是劇本嘛,再寫不就是了。
當然,她正想對他這麼說。
“我需要那種動人心弦,引人深思的作品。我......追求完美。”他一字一句的說。
好吧,她打消了剛剛那種想法。
不過,或許她可以給他些靈感?她想起來她當時還未曾來到這個世界,她小時候跟著父母曾在劇院看過的劇目,裏麵有許多經典的音樂劇,或許可供參考。如果把劇本換成那些卓越的作品,又會怎樣呢?如果瓦羅蘭的人們看到屬於她那個世界的作品,會不會為之驚歎呢?
她很希望把優秀的作品分享給大家,例如她那個世界的大師的優秀之作。
“那個......我的家鄉有很厲害的劇作家曾創作過一些經典劇目,或許可以把那個換成這些。”
“我對他人的作品毫無興趣。”他有些自負,“況且,這個世界上有比我更加優秀的藝術家麼?”
“我想是有的......”她額頭上冒著冷汗,“我可以寫出來給您看看。當然,那些曲子已經丟失了,需要再寫。我隻能把劇情寫給您看。”
“嗯?”他等待著她要說些什麼。
“所以......如果您看了後能采納的話,我希望您幫我完成一下歌曲的創作。因為......”她捏著手指,“我不會寫譜子。”
“明天晚上,帶著你的劇本到月光下找我。”他又一次在她的麵前消失不見。
隻留下一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