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總有開始和結束的時候,分別代表著新生和死亡。人們在讚頌新生的時候,有一個人卻在為死亡頌唱讚歌。他親眼目睹了所有人的死亡,其中也包括自己。他煞費苦心的籌劃了自己的死亡,卻發覺地獄和天堂都拒絕接收他的靈魂。於是他隻能在人間遊蕩,繼續頌唱死亡。
——《西方宗教中的地獄》
他瘋狂的抖動手臂,卻不料手臂上的蜜蜂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般越來越多,很快便爬滿了雙臂。
眼珠子有些刺痛,快速的輪動著,一隻黑乎乎的蜜蜂從眼珠子底下艱難的爬了出來,落在手臂上。
整個世界都隻剩下嗡嗡的翅膀扇動聲,他耳朵有些發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奮力的往外爬。
他朝著伊天和另一名壯漢吼道:“快點來幫我!”
剛張開嘴,一隻隻黑色的蜜蜂源源不斷的從喉嚨裏飛出,落滿了衣衫。
黑乎乎的蜜蜂在他體外密密麻麻的疊了厚厚一層,仿若中世紀的黑色鎧甲。
不能視物……
不能呼吸……
他揮舞著雙手掙紮了幾下,然後就無力的躺在地上了。
在伊天眼中,那個手腕腫得像饅頭一樣的壯漢好端端的站在路上先是瘋狂的抖動雙臂,然後莫名其妙的開始手舞足蹈,有些摸不著頭腦。
伊天小聲對另一名壯漢說道:“他是不是剛才撞到腦袋了?要不然現在怎麼突然開始發瘋了?”
他們並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響,也並沒有看到已經覆蓋他全身的黑乎乎的蜜蜂,仿若一切都隻是他的想象。
直到他無力的倒下,伊天才吃驚的上去探了探鼻息,卻發現他早已經沒了呼吸。
呀!呀!!呀!!!
路邊樹梢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渾身漆黑的烏鴉,在黑暗中淒厲的叫著,叫得讓人心煩意亂。
“大哥,二黑死了,現在怎麼辦?”
原本活生生的一個人轉眼間就躺在地上,隻是混混的壯漢一下子就慌神了。
伊天一開始也是愣了一會,但作為大哥的他也表現出了相應的決斷,說道:“什麼死不死,有可能是突然犯病了,快打120。”
壯漢如夢初醒的掏出手機,飛快的按動虛擬按鍵。
“不用了,他確實死了。”
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麵帶著微笑,黑色T恤上的骷髏頭空洞的眼眶中閃爍著幽綠色的火焰,正是王清隨。
在伊天三人離開地下鐵奶茶店之後,人群中的王清隨聞到了潛藏在一人身上的黑暗氣息,於是便一路尾隨了過來。
伊天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說道:“你什麼意思?”
王清隨用著好像在討論待會要點些什麼菜的輕鬆口吻說道:“我的意思是他死了,你們沒必要浪費錢去叫救護車了。”
伊天身後的壯漢已經撥通了電話,絲毫沒有因為王清隨的話語而動搖心神。
伊天看著王清隨那一陣風就可以吹走的瘦弱身材,其身後也沒有其他人的存在,臉色一沉,壓抑在心底許久的負麵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說道:“你自己找死,可怪不掉別人頭上了。”
說著,伊天魁梧的身軀便躍了出去,目標直指一動不動的王清隨。
說實話,伊天對自己的搏鬥能力還是十分自信的。
強壯的肌肉賦予了他無與倫比的抗擊打能力,簡單直接的拳打腳踢也同樣蘊含著強大的破壞力,再加上對方那跟自己不在一個檔次上的身材,幾拳就可以把這滿嘴胡言的人打趴在地上。
一陣風刮過,伊天前衝的身體刹那間停頓了下來,就像一輛疾馳的汽車突然間踩了刹車。
怎麼回事?
還沒等伊天反應過來,柔軟的腹部便傳來鑽心的疼痛,五髒六腑仿佛翻江倒海般錯位,痛苦得仿佛全身都失去了力氣,捂著肚子癱倒在地。
王清隨那淡然的聲音傳到滿地打滾的伊天的耳朵裏,說道:“我死不死,誰都做不了主。”
他出手了?什麼時候出手的?我怎麼沒看見?
太多的疑問湧上伊天的心頭,把肚子上傳來的痛楚都削減了幾分。
王清隨看都不看地上的伊天一眼,抬腳就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這時候,伊天隻要伸手就能夠拽住王清隨的腿,進而利用體重優勢把王清隨壓到地麵一頓猛揍,即便是王清隨功夫再高,也是無力回天。
但伊天他不敢,他完全不知道剛才那一擊王清隨是在什麼時候打出來的。
因為感受到,所以恐懼。
烏鴉依舊靜悄悄的在樹梢上站立著,用著漆黑的眼珠看著這一切。
王清隨感知到了烏鴉的存在,與烏鴉眼神交流了一會,指尖輕點樹梢,一縷黑氣悄無聲息的落在了烏鴉所站立的地方,烏鴉一聲怪叫,便輕拍著翅膀離開了。
“討厭的烏鴉!”
王清隨皺著眉頭,小聲的罵道。
遙指躺在地上的壯漢,充滿了邪惡氣息的黑色光團從指尖飛出,沒入壯漢體內。
就在伊天和另一個壯漢驚愕的目光中,冷冰冰的屍體被腐蝕成點點黑色星芒。
微風吹過,掩蓋了所有痕跡。
啪嗒!
壯漢手裏的電話因為把持不住而跌落在地,原本電話那頭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然而他一直直勾勾的盯著王清隨,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王清隨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真是令人愉悅的味道。”
伊天已經呆愣在原地,忘了起身,甚至忘了逃跑。
“希望你們下次看到我的時候是在你們的葬禮上。”
王清隨飄飄然的丟下了一句話,然後緩緩消失在黑暗盡頭。
壯漢首先反應過來,趕緊跑過去扶起伊天,關切的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伊天目光灼灼的盯著原本躺著一個人而現在卻空無一物的地上,說道:“你說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嗎?”
壯漢沉默了一會,才說道:“看上去不像是魔術。”
伊天說道:“我猜剛才那人肯定知道我弟弟現在的行蹤。”
語氣很森冷,冷冽得一如周遭的黑暗。
壯漢猶豫了一會,說道:“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那就去查。”
“尚夏那邊怎麼辦?”
伊天沉默了一會,說道:“我負責尚夏,你負責剛才那人。”
壯漢差點就要哭了,看到剛才那人展露出的詭異手段,跟他打交道無疑是讓自己去送死。
所以壯漢哭喪著臉,說道“大哥,要不我們換一下,我盯尚夏,你盯剛才那人?”
結果被伊天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伊天說道:“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恐怕是障眼法,他隻不過是利用了某種方法讓我們產生了錯覺,然後把二黑藏了起來,所以不足為懼。倒是那個尚夏,武力高強,我和二黑都對碰中受傷了,為了保護你,所以我才下了這樣的決定的。”
伊天似乎都被自己的話給說服了,連連點頭,強調似的說道:“沒錯,就是這樣的。”
壯漢第一次覺得原本當混混這麼危險,於是他下定決心,回去之後就告別混混這份“有前途”的職業,認真找一份工作。
伊天當然不知道壯漢此時的想法,否則可能直接拿刀把他劈了的可能都有。
伊天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出來混早晚要還的,隻希望二黑能一路走好。”
……
烏鴉在夜空中拍打著翅膀,在無邊的黑暗中穿梭,漆黑的眼珠充斥著森冷的氣息,詭異莫常。
烏鴉停在了一間點亮著燈火的公寓陽台欄杆上,用著難聽的聲音呼喚了幾聲。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男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興許是天氣太熱的原因,他光著膀子,穿著一條花花綠綠的大褲衩,踩著人字拖,神態有些懶散。
看到渾身漆黑的烏鴉,男生並沒有像常人一樣呼喝著把烏鴉趕走,而是一臉微笑著說道:“溜達了一天,舍得回來了?”
男生一伸手指,烏鴉便很靈巧的跳了上去,鐵鉤一般的爪子緊緊勾抓著手指,深深陷入肉裏,但男生卻沒有一絲疼痛的感覺。
男生拖著烏鴉,慢慢走入屋子裏。
這間屋子裏很小,不停轉動的風扇葉子吹出涼爽的風,紙張不停的翻來覆去,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屋子角落裏擺放著一副畫架,畫架上夾著白色的畫紙,畫紙上畫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烏鴉,背景是一片黑暗的黑色,天空上掛著一輪殘缺的月亮。
牆邊擺放著一個黑色的立式衣架,衣架上掛著一件長款的棕色風衣,上麵並沒有沾染灰塵。
屋子的四周張貼著不少畫著烏鴉的畫,姿態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漆黑的眼眸中泛著濃重的冷意。
男生打了個哈欠,抖動手指,其上的烏鴉便呼啦的拍動翅膀飛到男生特意為它準備的鐵籠中,男生啪嗒的關掉了日光燈,提溜著拖鞋慢慢的摸到床邊,閉上眼睛做起了好夢。
整間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鐵籠中的烏鴉一聲不吭的盯著衣架上的風衣,一動不動。